2025 年
α世界线 变动率未知

“主任。”
牧濑红莉栖的背后站着一位名叫维德的瘦高男子,他是几天前被 SERN 指派来贴身“保护”红莉栖的保镖。
维德像蝮蛇一样弓着自己的腰,红莉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兴趣。维德的到来让红莉栖感到惊异,她竟能在几天内对一个人厌恶到如此地步。
又或许她厌恶的并不是某个人,对维德持有的情感不过是对 SERN 态度的缩影。
“这是戈丁部长送来的报告,请您过目。”
“我是开发部主任,作战部长的报告为什么要让我过目?”
“您已经是 SERN 九人决策小组的成员之一,所有重要报告都要呈交给您过目。”说着,维德将一沓纸质文档递到牧濑红莉栖面前。
“这是戈丁部长制定的,关于剿灭抵抗组织‘瓦尔基里’的计划。”
剿灭……
瓦尔基里……
“今年已经是 2025 年了吗?”红莉栖小声呢喃着,思绪却不知为何飘向远方。
“行动定于后天开始,三百人委员会和 SERN 决策组的其他成员已经批准,还差主任的签字。”维德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用话语将红莉栖拽回现实。
这是一次考验,红莉栖很清楚。
自己与抵抗组织“瓦尔基里”的前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尽管红莉栖已被纳入 SERN 决策层,但这不过是组织拉拢她的手段,而对于她的种种考验,在被迫加入 SERN 后的十余年里,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但这无疑是最残酷的一次。
“作战计划的内容是什么?”
“完全剿灭‘瓦尔基里’。主要任务有两点:击毙‘瓦尔基里’总部的全部成员;摧毁‘瓦尔基里’正在制造的时间机器。”
不只是冈部伦太郎,SERN 要杀死瓦尔基里的所有人吗?红莉栖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回应她所听闻的事实。她早就知道冈部伦太郎将死于 2025 年,在 SERN 度过十五个春秋的她曾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麻木,但当一切终将发生时,仅仅是一句话便让她的内心止不住地颤抖。
悲伤、恐惧、或者是愤怒?红莉栖不明白占据内心的到底是何种感情,黑色的混沌情绪压迫着她的胸腔,支撑她一路走来的理性却仍未消失,内心某处仿佛有个声音在呐喊:“不要退缩!在这里放弃,你十五年来的坚持将没有任何意义!”
“是啊,如果放弃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主任,您说什么?”维德没能听清红莉栖的喃喃轻语。
“没什么。”尽管心中起伏着万丈波澜,红莉栖看上去仍旧面无表情,此刻,多年来戴在脸上的面具已与她融为一体。
她取过文件,在最后一页写下自己的名字。
Kurisu Makise(牧濑红莉栖)
自己大概从没像现在这样,憎恨着这名字吧?

签署作战行动后,红莉栖立刻扎进时间机器的研发中。她往返于办公室与实验现场,过着毫无规律可言的生活。现在是白昼?是黑夜?是几月?几号?几点?她不知道,更不在意。
她很清楚,为 SERN 研究时间机器的自己正在成为剥夺人类自由意志与行为的帮凶,可她无暇思考,现在的她只是一味渴求着用无尽的工作填补自己的不安。
过去自己对时间机器的研发百般拖延,如今却只能借此逃避现实;短短几天内,SERN 的时间机器研发工作取得了重要进展,这对红莉栖而言也是莫大的讽刺。
在一次结束对时间机器试验机的调试后,红莉栖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主任,您回来了?”
这声音让红莉栖感到一阵生理上的厌恶,是维德。已经几天没有出现的他又在自己耳边嗡嗡作响,像只挥不走也不能拍死的苍蝇。
“几天不见,维德,你做什么去了。”红莉栖冷冷地问道。
“戈丁部长让我随同一起参加对抵抗组织‘瓦尔基里’的作战行动,以便回来向牧濑主任报告详情。”
“报告详情?”
“剿灭‘瓦尔基里’的行动已经完成。”
“唔……”听到这冲击性消息的那一刻,红莉栖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
“主任,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我没事。”
“那就好。”维德嘴角一扬:“决策小组正在第一会议室开会,戈丁部长让我请您过去。”
“牧濑主任您终于来了。”主持会议的 SERN 作战部长戈丁满脸堆笑,朝着红莉栖打招呼。
红莉栖没有回应戈丁的搭讪,她的所有感官都被眼前这位一头栗色卷发,正做着报告的瘦高女子所占据。
桐生萌郁,曾经的 Labmem 005。
这条世界线上的萌郁似乎并没有加入 Lab 的记忆,红莉栖和她也没有多少交集,只是从 SERN 的成员名单上见过萌郁的照片,但她在其他世界线上做过的事情,红莉栖已从冈部伦太郎那里有所耳闻。
感受到视线的萌郁停止了语言,朝红莉栖这边看过来。曾经的 Labmem 005 与 Labmem 004 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前者的双眸显得十分平静,像一滩泛不起涟漪的死水。
“主任对M4(桐生萌郁)很感兴趣?会议结束后我会向你介绍的,请先落座。”
“M4 你继续说。”戈丁对萌郁挥手示意。
红莉栖双腿发软,靠着扶手勉强坐下,而萌郁继续在台上做着报告。
“Rounder 突击部队从三个方向包围了‘瓦尔基里’总部,封死了所有路口,于昨日上午八点开始试探性进攻。”台上的萌郁谈吐自如,全然不像冈部伦太郎所说的交流障碍症患者。
看着这样的萌郁,红莉栖不禁怀起侥幸:“难道世界线已经变动了?冈部的死亡收束也许可以避免……”
“不用说过程,直接讲重点。”台下的 SERN 高官打断了萌郁的发言。
“是,总体上说,本次作战行动取得了成功。”
成功了……吗?
肯定会成功的吧,这是没有悬念的事情。
说到底,如果世界线已经变动,自己也不应该记得冈部曾对她说过关于萌郁的事情。
红莉栖对片刻前企图掩耳盗铃的自己感到失望。
“一方面,‘瓦尔基里’建造的时间机器被完全摧毁,另一方面,除创始人之一的巴雷尔·提托,以及少数几人下落不明外,其他名单上的抵抗组织成员均被击毙,包括创始人兼首领的冈部伦太郎;此外……”
冈部!
萌郁的声音渐渐远去,红莉栖感到自己有些耳鸣,视线变得模糊的同时,呼吸也愈发困难;她捂住胸口努力地喘息着,宛若挣扎着的垂死之人。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他们为什么要鼓掌?红莉栖的大脑像宕机般停止了思考,连这种简单的问题也无法得出答案。
“……那么,今晚的庆功宴……”
“夏尔部长有空吗……”
“我这就转告弗雷德先生……”
“我的下属也会……”
听不清声音……
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感觉不到周遭发生的事情,感官已经闭塞了。
红莉栖用颤抖的双手撑着桌子,艰难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牧濑主任?”
“既然作战结果已经通报完了,我想我也该回去继续我的工作了。”
“晚上的庆功宴你不参加吗?”
“开发工作还很繁重,失陪了。”
“真是可惜啊。需要我派两个人送你回去吗?你看起来好像哪里不舒服。”
“不必,劳各位费心了。”红莉栖用简洁的话语回应了其他人的提议,几乎跌跌撞撞地逃回自己的办公室。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红莉栖对门口的警卫抛下这句话后匆匆走进办公室。
事态的发展和十五年前铃羽所说的完全一致,冈部会死于 2025 年。
接下来,自己将为 SERN 造出时间机器,成为时间机器之母,同时成为全人类自由意志与行为的掘墓人。
是时候放弃抵抗了,当初的自己加入 SERN 是为了造出时间机器拯救真由理,冈部伦太郎建立瓦尔基里的目的也是如此。
冈部已经失败,自己恐怕也没有半点成功的可能。
该向世界屈服了,无论是背负天才之名的自己,还是拥有探知魔眼的冈部,说到底不过是命运这台精密机器上的一个齿轮,想逆转宿命实在是蚍蜉撼大树。
想着这些,红莉栖感到深深的无力,此刻的她只想躲在自己办公室的角落里放声大哭一场,然后举起双手,接受命运的摆布。
“抱歉,先生,您不能进去。”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怎么了?”红莉栖暂时收起思绪,用视频电话问起门外的情况。
“主任,作战部部长戈丁和维德先生要见您。”
“我不是说过不见任何人吗!”红莉栖近乎怒吼着回复道。
“我们转告了您的意思,但是他们坚持一定要见您。”
红莉栖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愤怒从内心涌出,正是他们提出的剿灭计划让冈部殒命,如今却还要来打断自己对冈部的追思。
“让他进来。”
“是。”
“牧濑主任,看到你中途离席,我们都很担心你。”戈丁说着让红莉栖感到反胃的客套话,他的身边还跟着维德。
“有事直说吧,部长先生。”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不过有个文件想给你过目一下。”正说间,戈丁身后的维德将一叠报告放到红莉栖的桌上。“这是技术科交给我的,有关抵抗组织‘瓦尔基里’研究的时间机器 FG203 的解析报告。”
听罢戈丁的话,红莉栖露出一阵不易察觉的苦笑。
技术科归属她所领导的开发部,所有报告本应直接向她呈送,可戈丁却比自己先拿到这份报告,显然开发部内早已布满他的内线。
“根据技术科的报告,‘瓦尔基里’研究的时间机器在设计思路上与 SERN 的时间机器完全一致,牧濑主任对此有什么看法?”
“汽车有四个轮胎,飞机有一对主翼,设计思路的重合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可轮胎有不同的轮毂,主翼有不同的翼长,细节参数的高度吻合又该如何解释呢?”戈丁直戳要害的发言让红莉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的确,在成为 SERN 开发部主任以后,红莉栖利用职权之便通过桥田至开发的加密通道向瓦尔基里提供了大量 SERN 时间机器的数据和参数,双方时间机器的高度一致也在红莉栖的预料之中。
但她对桥田的加密措施抱有信心,只要自己不承认,SERN 拿她应该不会有太多办法。
“戈丁部长怀疑我将 SERN 正在研发的时间机器的相关信息泄露出去了?”
“不不,我没那个意思,牧濑主任到目前为止在时间机器的开发中居功至伟,我不过是想提醒一下,其他组织的开发进度也不慢,希望主任能抓紧时间。”面对红莉栖的强硬态度,戈丁选择了岔开话题。
“这些不劳您费心,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回吧。”
“我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戈丁满脸陪笑地回应道:“不过维德给你带了一件礼物,不介意的话请和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平日空旷的仓库里堆满了东西。
枪支,设备,被击毁的时间机器的残骸,还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躺在仓库中央的临时停尸台上。
尽管相隔数十米远,尽管快要泪眼模糊,但红莉栖仍旧可以一眼认出他是谁。
“听说牧濑主任曾和冈部伦太郎关系匪浅,所以特意把他给带回来了。”
与冈部伦太郎再会——这无疑是 SERN 给她的最残酷,也最令人绝望的考验,也是他们对红莉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
如果她表现尚可,则将获得 SERN 给予的更多信任。
理性企图占据红莉栖的心智,让她做出 SERN 希望看到的反应。可她的身体却像提线木偶一样,仿佛被谁操纵着,一步步朝着冈部伦太郎走去。红莉栖能感受到自己背后的戈丁与维德正在满足地品味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
红莉栖一直很害怕别人见到自己的丑态,可当冈部离她而去后,自己是什么样子已经无所谓了。说到底,她只是不愿意让冈部见到自己糟糕的一面。
红莉栖缓缓走到冈部跟前,端详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凌乱的刘海下是一张极消瘦的面庞,残破不堪的白大褂上混杂着血迹与土渍。他的手边还放着一把手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或许还在用它与 Rounder 战斗。
“我不是跟你说过,要多吃一点东西吗?”她轻抚着冈部的额头,期待着他的回应:“衣服也是,总是穿着这种松垮破烂的白大褂,这样可不讨女孩子喜欢。”
没有回应……
“没有我和真由理的照顾,你在生活上完全是一塌糊涂。”
“抵抗组织首领冈部伦太郎由维德亲手击毙。”
安静的大厅里终于响起了声音,却不是红莉栖期待的那个。
“维德将晋升为 Rounder 副指挥,同时全面负责开发部主任牧濑红莉栖的安保工作。希望主任与维德好好相处,继续为 SERN 效力。”戈丁享受着他的胜利宣言,尽情鞭挞着红莉栖本已残破不堪的内心。
与亲手杀死冈部的人相处,与覆灭瓦尔基里的人共事,共同缔造一个万劫不复的未来。红莉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何处忤逆了这个世界,不然何以至于让她一次次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
被神所爱之人,亦是被世界抛弃之人。
红莉栖决定不再怀疑宿命论的正确性,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在放弃自己无谓抵抗的同时,红莉栖心中升腾起一阵漆黑的情感。
“不必再隐忍了。”
“戈丁,你知道世界线收束理论吗?”
“世界线收束?”面对红莉栖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戈丁显得很困惑。
“开发部下属的理论科,有很多优秀的理论物理学家在研究世界线收束理论。”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用绳索做比喻,世界线就是组成一根绳索的无数细线。”无视了戈丁的疑问,红莉栖继续说着听起来有些突兀的话题。
“每根细线之间虽然不会相互干涉,但最终却指向同一结果,这就是‘世界线的收束’。”
“牧濑主任,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十五年前,我曾遇到过一位时间旅行者,她对我说,在不远的将来我终将为 SERN 造出时间机器,这就是世界线的收束,是我的命运。”
“那主任为什么不坦率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为 SERN 和三百人委员会制造出时间机器呢?这样一来我们都将成为世界顶端的那一小撮人。”即使是背对着,红莉栖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兴奋。纵然是城府极深的戈丁,当听到时间机器终将被完成的消息时也按捺不住那份贪婪的狂喜。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成为‘那一小撮人’?”
“这对于作为 SERN 高层的我们来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红莉栖发出一阵嗤笑:“我想说的是,我的未来已经被观测,制造时间机器将成为我无法逃避的宿命,换句话说,在造出时间机器之前,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但两位就不一样了,你们的未来无人观测,你们的命中恐怕也没有收束,说到底,谁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未来?”
“你什么意思?!”随着一阵贯穿脊柱的恶寒,戈丁与维德终于感受到了她说这些的用意。
红莉栖慢慢转过身来,两人目睹了一张他们从未见过的可怖面庞,红莉栖曾经清澈的瞳孔此刻宛若深渊。
“我的意思是——”红莉栖举起冈部的配枪:“两位,见鬼去吧。”
“举起双手,离开停尸台!”
“把枪放在地上,踢过来!”
“倒数三秒,立刻把手举起来!”
戈丁和维德横尸门前,红莉栖则被闻声而来的 Rounder 们团团围住。
Rounder 的警告被红莉栖当成耳旁风,她既没有举起双手,也没有离开停尸台,而是随手将打空子弹的手枪放在一边,轻拂着冈部的刘海,整理着他布满褶皱的白衣。
“呐,冈部,我是红莉栖。”说着,红莉栖自顾自地笑道:“不,我是 Christina,是助手,对,我是你的助手,Mad Scientist 的助手。”
冈部仍旧没能回应红莉栖的期待。
“为什么不回应我的话……冈部……伦太郎……”
自欺欺人终有尽头,努力构筑着二人世界的红莉栖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她只是在进行一场没有互动的单人游戏。
红莉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戴在脸上十余年的面具碎裂开来,泪水如决堤般四下横流;被 Rounder 重重包围的牧濑红莉栖终于在人生中第一次展现出她最柔软脆弱的部分——对冈部伦太郎的感情。
在敌人面前将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这对于十分钟之前的红莉栖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此刻的她只觉得这何其愚蠢,又何其痛快。
红莉栖将额头贴在冈部的额头上,整个身体都凑了上去,紧抱住冈部伦太郎。不知为何,她竟感觉到一丝温暖,这温暖的感觉是那么熟悉,令人心安。
红莉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如果这样就能感受到你的温度,当个疯子也没什么不好吧?”红莉栖轻声说着,放下一切沉溺在这温暖中,她的眼前渐渐模糊,灵魂仿佛要脱离地心引力般飘向远方。

周遭的一切归于沉寂,红莉栖感到自己正在黑暗中漂流。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那股让人依恋的温暖却一直伴随着她。
于是,虚空被渐渐填充
“唔……”昏暗的视野一角透出些柔和的淡黄色微光。红莉栖睁开双眼,旋即发现自己的额头正与某人贴在一起。
“哇啊!”如同应激反应般,红莉栖急忙将额头挪开,才察觉到自己的手也紧紧搂着他。
眼前的人刘海有些凌乱,脸庞也显得十分消瘦,但不同的是,红莉栖能感受到来自他那规律的吐息,和他身体的温度。
“是梦吗。”红莉栖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一股强烈的脱力感向她袭来。
“醒了吗?红莉栖。”
听到这声音,红莉栖不由得全身一怔:“你什么时候醒来的?伦太郎。”
“醒来有一会了。”伦太郎注视着她,眼里流露出几分忧虑:“然后就听到你说着梦话,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什么嘛!既然看到我那副样子,直接叫醒我不就好了。”红莉栖有些不满地撅起嘴。
“我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不过刚准备叫醒你的时候,你突然就抱上来了。”
“等……等下!什么叫我突然就抱上来了?”
“而且还把额头贴上来了。”
“喂!”
红莉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自己醒来的时候的确把额头贴在伦太郎头上,两只手也紧抱着他,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就算拿出自己最擅长的那套歪理也没办法圆回来。
“抱上来贴上来什么的,别把我说得像变态一样!我可不是因为想做才那样。”红莉栖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于是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把脸转到另一边。直到这时,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前胸后背早已被汗水濡湿,借着微弱的淡黄色床头灯,伦太郎想必也看得很清楚。
“出了很多汗啊,做噩梦了吧,助手。”
“为什么突然又这么称呼我?”
如今的冈部伦太郎大多直呼自己的名字“红莉栖”,“助手”这一称呼使用的频率早已大不如前。
“不是你让我这么叫的吗?”
“哈?我有病吗?”
“你讲梦话的时候说的噢,‘我是你的助手,是 Mad Scientist 的助手’。”
“快闭嘴!”红莉栖感到一阵晕眩,并开始思考铲除这段黑历史的方法。
“还说自己是‘克里斯蒂娜’,我当时真该录下来。”
“你要是敢录下来,我会先用电极好好清理你的海马体,然后把你用来录音的手机拆解成分子状态。”
“抱歉,我不敢了。”伦太郎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十分虔诚的道歉姿势。
“知道就好。”
经历了一段缺乏营养的对话后,两人都沉默下来。
良久,伦太郎首先打破了这阵沉默:“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如果不问清楚的话,我想我今晚大概会睡不着觉的。”他坐起来问道:“红莉栖,你是做噩梦了吧?”
那是噩梦吗?原来存在如此真实的噩梦吗?
回想起梦境的红莉栖双肩开始颤抖,她用被子的一角裹住自己,却无济于事。
“嗯,梦见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是与我相关的吗?”
“别自恋了,和你才没有关系。”红莉栖把头转了回来,即使室内一片昏暗,伦太郎也能看清她眼角挂着的晶莹泪花。
也许是因为平时的红莉栖表现得过于无懈可击,此刻的她显得如此无助而惹人怜爱。
“因为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惊慌失措这种事,我怎么可能……”
伦太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没等红莉栖说完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你这个蹭的累(傲娇)
“你才蹭得累,你全家都是。”
“我全家不也包括你吗?”
“别跟我抬杠啊!”
尽管嘴上不饶人,红莉栖的双臂还是回扣在伦太郎腰间。
“这不是挺老实的吗,助手。”
“你好吵啊!我只是……”红莉栖的声音小了下去,搂住伦太郎的手却更加紧了:“只是想……感受你的存在而已……”
想感受你的存在……
伦太郎不知道在梦的彼端,红莉栖经历了什么。
他能感知到的是,即使在自己怀里,惊魂未定的红莉栖仍旧没能止住呜咽与颤抖,自己的胸膛正一点点被浸湿,心爱的女人在他的怀中梨花带雨。
伦太郎很清楚红莉栖的个性,怀中的她虽然生性敏感但绝不脆弱。不如说拥有难以置信的冷静与坚韧不拔的毅力。但即使是十五年前在α世界线上,做出牺牲自身拯救真由理这一决定的红莉栖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动摇过。
“抱歉,红莉栖,梦中的那个我让你费心了。”
真的很抱歉……
“别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 “让你哭了就是我的错。”
想让你安心…… “真是的,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变得很可靠。”
想被你依靠…… “毕竟我可是狂气的疯狂科学家。”
“真是的,难得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日常般的对话传接球让红莉栖心下稍安。
可伦太郎心中却仍存几分隐忧,红莉栖梦见的可能并非只是梦境。
尽管已经过去十余年,名为既视感的幽灵仍旧不时缠绕着他和红莉栖。伦太郎不禁回想起十四年前因为命运探知(Reading Steiner)暴走而消失的自己。
怀中的红莉栖会不会也在某个时刻突然离他而去?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并不可能,但伦太郎依旧止不住胡思乱想。
感受到伦太郎的焦虑,红莉栖抬起头看着他。伦太郎搂着红莉栖的手也就此松开。
“伦太郎?”
就如同十四年前,追溯着时间夺走自己初吻的红莉栖一样。此刻的伦太郎也想让她明白一个事实:
无论多么真实的梦,也只不过是梦而已。当然,想让她明白这一点,并不是光靠言语就能做到的。伦太郎用手勾住红莉栖纤细的腰,轻轻一拨便让她失去了重心。”
“啊……”
红莉栖整个人躺倒在床上,伦太郎则覆了上去。
这姿势绝对非常不妙。
红莉栖与伦太郎都不是什么感情白痴,俩人瞬间理解了眼前的状况。
“突……突然干嘛……”红莉栖缩着身子,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胸前,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猫般怯生生地看着伦太郎。
不论是无意之举还是有意为之,她撩人的举动都冲散了他仅存的理性。伦太郎抵进到红莉栖耳边,舔舐着她的耳廓,吮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柑橘味芬芳。
“你刚刚不是说过,想感受我的存在吗?”
“好……好像是这么说过!不过……”
“不过?”
“不过在那之前,先把床头灯关上!”
灯暗下来了,没人看得见这对“蹭得累”接下来的进展情况。大概只能靠各位自己的脑补了吧。

2025 年
Steins;Gate 世界线 变动率 1.048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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