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译者声明

书名:ROBOTICS;NOTES 濑乃宫美纱希的未发表笔记
原名:ROBOTICS;NOTES 瀬乃宮みさ希の未発表手記
作者:海法紀光
原作:5pb
插画:笹森トモエ
图源:草摩威威
翻译:みくみく
修图:みくみく
轻之国度:https://obsolete.lightnovel.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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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前

我喜欢你。
要是我这么说的话你会不知所措么。
我想你应该会仓皇失措的吧。
你肯定会疑惑,我们连面都没有见过,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正是这样呢
而正在读这笔记的你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我,或者说,说不定永远也不会相见。
所以说这只是像单相思一样的东西而已。
在写这份笔记的期间,我无数次的在心中描绘拿着这份笔记阅读的你。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是男还是女,比我年长还是年幼。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拿到这份笔记的呢
能把这份笔记拿到手,应该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因为我做了无数的信息和物理方面的保护。
我想你已经看了警告文了。只是拥有这份笔记,你和你的家人就有被卷进严重危险的可能性。并不是我要吓唬你。我说的只是事实。
冲破了防护与警告,你现在就这样,在读着这篇笔记。
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突破这些障碍的呢。是因为对其有兴趣,还是因为闲得发慌,又或是因为要跟他们--------被称为三百人委员会的存在战斗而寻找线索[1]呢。
我就是这样,在思考着你的同时,写着这份笔记是十分的愉快而又难得的体验。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变的喜欢上没有见过面的你吧。
不小心写太多的前言了。
这里所写的,只是某个女性的记录。
虽然是个任性又肆意胡来,爱给人添麻烦的女性,但也是有优点的。至少不会让人感到无聊的。
我想你应该会对她有兴趣的吧。

第一章

这个时候,我记起了一份回忆。
那是与妹妹秋穗一起玩耍时候的记忆。
在秋穗还小的时候,玩扮 GUNPLA[2]系列游戏。
我握着白色的高达,秋穗拿着红色的扎古。
「嗙,嗙嗙,咚亢!」
「咻,咻」
想象着两架机体化作了白色与红色的闪光在宇宙中飞翔。
在真空中闪耀着的光束射线。与在其夹缝之中推进器所喷射火炎划出的曲线。
两机时而远离,时而接近,然后再次分离,如同宿敌又仿佛恋人般的对峙着。
「嗙,嗙嗙,咚亢!」
终于,高达的光剑将扎古的热能斧斩为了两截,再回身一剑将反应炉刺穿。
这样引起了爆炸,化为了灰烬。即便有甲胄在身也无法抵挡这必死的一击。
「好了,是高达获胜了哦―」
「才没有赢呢,我都用热能斧架开了攻击嘛」
「噗—!热能斧是防不住光剑的。因为光剑是激光所以能把热能斧切开哦—」
「热能斧也是激光的嘛」
「那个才不是激光的~」
在完全没有规则的扮演游戏中决定胜败的是社会上的立场,油嘴滑舌还有知识的多少。
我对于秋穗来说,这三方面我全部胜过于她。虽然对于妹妹来说显得有些孩子气。
「呜呜―」
秋穗把嘴撅了起来。
「偶尔我也想赢一次啊~」
「不行。听好了,小秋。正义是必胜的。因为这就是命运。给我牢记在心。」
「正义……」
不论是小秋还是我都对这个词难以抗拒。
现在想来姐姐在游戏里赢的妹妹体无完肤算哪门子正义啊,但当时我们都最喜欢正义了。
而且我们俩最喜欢的白色高达正是正义的象征。


所回想起的另一件事,就是火箭发射时的事了。
那一天,我和小海还有小秋去看火箭发射。小海是跟小秋一样年纪的邻居,对我来说就像是弟弟一样的人。
在等待发射的空闲里,我跟小海一起玩开了格斗游戏。很孩子气的连胜小海十二次的时候,倒数计时开始了。
我的家在鹿儿岛县的种子岛,父亲是宇宙中心的所长。所以发射卫星只是每年的例行活动,但即便如此感动也丝毫不减。
那是让大地摇动,身体颤抖的轰鸣。
那出奇巨大的身躯有着骇人听闻的力量,目标直指天际。
曾经有人说过。
火箭是燃烧人的灵魂来飞上天空的。无数的人们经过漫长的努力,只是为了这一瞬间所燃烧的火炎,给予这个铁疙瘩突破第一与第二宇宙速度的力量。
「小海,你要是个男子汉的话,就去成为一个有着正确资质(Right Stuff)的男人吧」
对着正天真的望着贯穿天际的白线的小海,我这样说道。
正确的资质。
那是能成功完成艰巨的任务的关键。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变得非常向往正义的英雄。想着要变成正义的英雄。为了成为那样就想变得更强一些。或许,我只是曾经觉得自己很强吧。
成为正义的英雄所需要的正确的资质。那时的我也并未知晓。
英雄与邪恶,无论何时都只有一念之差而已。追寻正义的心灵,也会萌生恶念。
但等知道了的时候,往往都太迟了。


之前的话好像有点跑的太远了。下面我就写点我的事吧。
我叫濑乃宫美纱希。1994 年出生于种子岛。
我想从小海和小秋的回忆中好像能体会到,但我是个颇为好胜的人以至于我的朋友很少。
从出生开始我就属于脑子很好的那种类型,但这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与同龄的孩子们很谈不来,而且上课的内容也很无聊。而正因为这种态度也导致敌人变得很多,自然而然的,我也擅长反击了。
在小学的时候。也为此大打出手。上了中学以后虽然没有了扭打在一起的情况。取而代之的就是把同班同学讥讽的哭了起来,或是在上课的时候把老师问得哑口无言这一类的事情。
最后,周围的人都变得不想再接触我了。
总之,就是成了有着优等生模样的「令人讨厌的孩子」。
如果没有妹妹小秋在的话,我说不定就会一直那样下去。


那时的我,最怕应付语言不通的小孩和婴儿了。所以说当一开始得知我有了一个妹妹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有多么高兴。
最初是战战兢兢的看着母亲的肚子慢慢变大的。说实话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当时已经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小孩是怎样诞生的道理差不多也明白了。但是在眼前有一个与自己流着同样的血的新生命诞生这种事却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让我产生了不明缘由却又难以消去的恐怖感。
但这份感觉只是在我抱起刚被母亲生下来的妹妹的时候。当看着小秋那皱巴巴的脸蛋,被伸出来的那小小的手用意想不到的力气握住我手指的时候,永远的消失了。
那一天,我便将秋穗视为诞生在地面上的天使,而这份坚信至今仍未改变。
与此同时,我也打算想要尽全力保护这小小的生命。
对于从出生以来就无处施展我来说,第一次找到了这样的目的。
与八汐海翔,也就是小海的相遇,也是在那个时候。
八汐家与濑乃宫家是邻居,两家同时有在抚养着小孩子。自然而然的,我也会去帮小海换尿布了。


就是这样,从秋穗出生以后我便将溺爱妹妹的姐姐这一面展现了出来。
说好听一点的话,从起床的时候开始我就开始照料秋穗了……但实际上说是在一起胡闹来的更近一些。我真的非常感激对此毫不训斥反而表扬我们的父母的忍耐能力。
在小秋和小海一天一天的长大的过程中,我爱怜又焦急的照顾着他们。从他们能走路开始,我就带着两人去各种各样的地方(这样的胡来,也被两家的母亲生了很大的气)。凡是能想出的游戏都要一起玩耍。
令人悔恨的是,在中学所发表的一篇名为「关于妹妹秋穗的普遍的魅力」的作文。
虽然就是如同标题一样的内容,但是却不仅用了三十章稿纸来强调秋穗到底有多可爱,还断言这份可爱可以用于救济正处于资源问题与人口问题这两难境地所烦恼的人类,稍微写的夸张了点呢。
后面还写到了要是与外星生命相遇的话,小秋的这份通晓万物的可爱不正是能作为与外星生物交流的王牌么。虽然我想这稍稍有些超出了常轨吧。
得意洋洋的发表之后的第二天,果然还是因为写的太过头被注意到了,就算有些晚了,班主任还是将这片作文投稿参加了比赛,结果居然被选中了。
之后,因为「天才美纱希」的专横而苦恼的种子岛老师们之间,这份作文便被作为「最终手段」而传承了下来。
而正因如此我的世界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但是,这对我的变化也就到此为止了。一成不变的还是没有家人以外的朋友,除此之外的人们总觉得有点轻视他们。
让这发生改变的,是通过与被称作君岛晃的一名男子的相遇。


「人类这一系统,只是单凭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人与更多的人联系到一起,在其中依旧能发现自我。自己所想的自己什么的,只是很渺小的东西。所以说,就算想要改变自己其人际关系也不会发生改变。这可是最短的捷径哦。」
君岛晃曾这样说到。
与他的相遇,我想对我和很多人的人生而言,到底会发生多大的变化的话,大概都在那句话里吧。
那个时候,我确实是,这样回答的。
「确实人类会被他人所影响,即使是别人的错我想也无济于事吧」
晃很高兴的点了点头,庄严的朗诵道。
「我的命运的支配者就是我自己,我灵魂的指挥官也是我自己」
「是诗么?」
「正是。我想是一首跟你很相符的诗呢」
我满脸通红的垂下了头。然后,从此对遇到的人我都会说这句话。无论是小秋还是小海,还有对充彦也一样。
不过认真想来的话。那个人虽然一直都说的是真话。
但只是说出了一半的事实而已。
幕间
真是个好天气。黝黑的肌肤被海风吹拂着心情舒畅。
日高宏武本打算在沙滩散步的,顺便刚开始清理垃圾。这可是值得骄傲的沙滩。
要是不被弄脏成这副模样,本该在污垢堆积起来之前就打扫干净才是扫除的诀窍。
默默的捡着垃圾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位瘦高的男性。是一位不认识的男子。好像在学着宏武似的也开始捡着垃圾。
两个人就默默的在海滩边上继续着打扫。
「那个……」
不一会,那名男子出声向我问到,是很温和的声音。
「嗯?」
男子把空罐子和树枝一类的东西抱在怀里。
「这些,到底放到哪里去比较好呢?」
那迷惘的脸庞,仿佛小狗一样。
「啊」
宏武把一个垃圾袋递了过去
「丢到这里面吧,我会一起带走的。」
「真是谢谢你了。」
将头低下行了个礼之后,就又去捡着垃圾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呢。东京么?」
「是的,就是那边」
「这样啊」
最会弄脏海滨的当属观光的旅客了。虽然知道那些没品的家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但感觉还是不是很舒服。
所以说对好像从东京来的年轻人,宏武都没什么好印象,但这个年轻人却好像是个不错的家伙。
「你来这种地方是来干什么的呢?」
「是来做研究的」
「原来是学者么,是有关火箭方面的么」
「不是……正在研究的是心理学,也就是人心呢。」
「哼―」
还真是客气的男子啊
「学者先生你……过的很愉快么?」
「是呢。因为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生活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有个儿子呢。虽然我想着让他继任渔夫,但有着那么好的脑子这样好像太可惜了。是不是应该让他也去成为一名学者呢」
这可不是能对对远道而来的陌生人说的话呢,但都已经说出来的宏武扭过了头去。客气又文静的这名男子,有着让人一不小心就会去搭话的不可思议的魅力。
「是这样么」
「我没什么学问,所以不太懂,但看见了你便觉得当学者说不定也挺好的呢」
「是的」
好像被海风吹拂着,那清澈通透的声音。所以让我不禁侧耳倾听。
「孩子是被父母养育成人的。但并不是父母的机器人。去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我想还是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吧」
孩子不是父母的机器人么。虽然是理所当然的话,但那名青年的声音,却仿佛迅速的钻入了我的胸口。
「但说不定也还是会成为一名渔夫哦」
「是么?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看起来很快乐呢。而且也喜欢大海吧」
「嗯,嘛,确实」
宏武一反常态的羞涩起来。
「给」
年轻人把装满了的塑料袋递给了宏武。
「啊,能告送我你的名字么,我叫日高宏武的说」
「我叫――」
那时我还在想着真是奇怪的名字呢。随后好像跟妻子聊了起来,宏武便无意识的把这个名字忘记了。
只剩下那名男子所散发着的柠檬的气味还留在残存的记忆里了。

第二章

与君岛晃的相遇,夸张点说的话就是被星星所指引的吧。当然,如果把太阳也算做星星的话。
二零零九年七月的日食,是四十六年不见的日全食。种子岛作为最好的观察地点,许多旅行者和岛民都正用着专业的设备眺望着天空。
「姐姐?」
小秋也戴着新的日食眼镜抓着我的手。虽然妹妹非常的可爱,但那天我却将小秋的手甩开了。
「因为姐姐要去见下朋友。你就先跟小海一起看吧」
「嗯」
抚摸了一下低着头的可爱的小秋,我便从家中出去了。
「小秋,回见了」
「姐姐,回见了(のっちよ~)
这是有着“再见吧”这样意思的种子岛方言。这种时候,我很喜欢这么用这句话。
当然,去见朋友什么的只是个蹩脚的谎言而已。
只是在大家都在等着看日蚀的时候,总觉得会想要转身离开。
大多数人,明明日蚀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在望着天空了。摩肩接踵,欢声笑语,相互交谈着的人们,在那天看来也感觉很阴郁了。
没有望向天空,而是一直盯着地面的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被落下的东西。
那是个钴蓝色的漂亮的携带终端。
中间的有着超大的液晶屏,这在当时的种子岛是很少见的,如同刚发售的智能手机一样。
无意中碰到了液晶屏不需什么认证便启动了。
通过液晶屏上的画面,便能看到了周围的景色。
虽然只是把摄像头所拍的影像表示出来这样单纯的构造,但对于第一次使用智能手机的我来说还是很有趣的。
拿着手机来回转的时候,忽然间,发现那边有个女孩子在。
与小秋差不多年纪的小小的女孩在树丛中站着。
大吃一惊的我将终端放下之后,却谁都不在。
再一次从手机中窥视发现那女孩依旧在那里。
于是,我终于理解了。
这就是原始的 AR 吧。在摄像头所拍摄的画面中,将人的三次元模型嵌入表示出来。
少女的画像十分的纤细,差一点让人误以为是在拍照一样,尽管如此还是能在头发那边的看出来一点像 CG 的端倪来。
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的时候,冷不防的那名少女挥起了手。
「欸?」
「你好。能听见么?」
少女的「声音」从这携带终端中发了出来。
「咳咳。今天,七月二十二日鹿儿岛县种子岛,屋久岛地区的天气是阴天」
「好…好厉害!呐,你是谁?」
「我是爱理哦。你是谁呢?」
「我是美纱希。濑乃宫美纱希」
「爱理有一件事想拜托美纱希」
「是什么?」
「美纱希能成为爱理的朋友么?」
微微的歪着脑袋,对着液晶屏的另一边所看到的少女,我不由的点了头。


「那个,你在干什么呢?」
「嗯?啊,就那样不要动。我觉得爱理做的太棒了」
我了趴下来,从下面窥视着单脚站立的爱理。爱理的模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完美无缺的,甚至连内衣都完美的再现了出来。
旁人看来的话就像一个变态在看……不对,看不到的吧。只会看到个在森林中躺着看手机的人而已。
「真厉害呐。这个的运算量到底有多大呢?」
姑且就我最擅长的事而说的话,爱理的图像水平(Graphics)未免太过精致,除了定格图像之外想不到其它制作出来的方法了。
「我很擅长计算的哦」
「喔,是这样么」
「爱理的学生手册上只有算术得到了『非常好』的评语了哦」
「是么」
真是对不上号的对话呢。
这部智能手机上并没有天线。也就是并没有连接到互联网上。
也就是说,爱理的模型显示也是,声音识别也是,声音合成也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由这个终端来处理的。
真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做出来的东西啊。
「爱理是由谁做出来的呢?」
「爱理是由爸爸和妈妈生出来的哦?还是在问爱理的 Master 的事呢?」
「嗯,应该是 Master 吧」
「Master 呢。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哦。像一名魔法使一样什么都能做到哦」
「魔法使…呢」
编程的大厨们一般都会被叫做魔法使。
忽然间,我便想见见这位魔法使了。
「你的 Master,住在哪里呢?」
「啊。这个呢――」
哔的一声刺耳的电子音。
画面开始变暗,就已经开始关机了。
一瞬间,我还在想到底我弄错了哪里。是因为从爱理那听了不能听的事了么。但我很快想到了并不是那样。
「啊,电池…」
上面显示着“请充电”这样的提示,不久电池完全没电了这个提示也消失了。


「这个,该怎么办啊」
我趴在自己屋子的桌子上苦恼着。
电池没电了我就有些慌了。
有些情况下高级的程序在运行的过程中因为没电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而爱理显然就是这种高级的程序不会错的。
赶快将其带回了家中,幸好有充电器在,现在,就这样正在充电,冷静想来的话感觉还是应该选择交给警察这条道比较好。
不久充电完成了,程序又启动了起来。
「早上好。Master―」
「啊,对不起。是我」
「啊,美纱希么。这里是哪里?」
「是我的家。对不起了。擅自就这么拿了回来」
「没关系的哦。爱理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散步呢」
「这不是很像绑架么?」
「因为美纱希是朋友的说,才不是什么绑架呢」
「这样啊。谢谢了」
能如此自然的对话,真是想不到眼前的爱理就是一个程序。
在直到充电完成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网上调查着。
人工智能的研究还正在世界上进行着。但只靠着文本数据库就能像爱理这样回答的如此自然的技术,当今世界上还不存在。更何况这仿佛人类一样有感情的谈话。
本不应在现代存在的次世代技术。这就是爱理了。
「爱理的 Master 啊……」
「是」
那是快要没电的时候听到的事情。爱理的 Master 到底住在哪里呢。
但是知道了这个的话,就必须把终端还回去了。这样想着总感觉好寂寞。
「唔嗯,是个平常都在做些什么的人呢?」
「到底是在做什么呢。好像是在学习工作之类的事情,因为太难了爱理也搞不太清楚呢」
「是研究员么」
「啊,就是那个,有说过正在研究各种各样的东西呢」
「唔呢」
我将其想象成了一位在城市大学中的研究室里工作的白衣男性。
「怎样的一个人呢?很帅么?」
「很帅的啊!啊,但是,具体说是哪边的话,可能算是可爱吧」
「可爱啊」
「每当我醒来的时候,Master 都在看着爱理的睡脸哦」
「爱理也会睡觉的么」
「虽然不是每天晚上都睡。但 Master 说维护的时候,也是需要整理一下记忆的」
「跟人类一样呢」
「爱理跟人类是不一样的么?」
面对这样天真的提问,胸口好像突然被戳了一下。
「啊,嗯,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跟我一样的哦。」
「是呢,跟美纱希一样。也会做梦的哦」
「什么样的梦?」
「是跟 Master 在一起的梦。虽然也有做 Master 来之前梦……但却不那么高兴呢」
仿佛没有注意到爱理没有身体一样,我将将垂下了双眼的爱理抱住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将爱理看成了真正的人类那样了。
但才不是那样。爱理只是一个程序而已。只是不停积累着谈话的数据库,有着那样的外表的样子。
就像会对小说和漫画中的角色投入感情一样,人类也能对区区一堆数据投入感情。
爱理应该是没有「真正的心灵」的。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跟爱理交谈,听到的那份声音看到那样的动作,还在想着那不是个人类是很难的吧。
「爱理是最喜欢 Master 了吧」
「最喜欢了。但是,这么说的时候 Master 总是会摆出一副困扰的表情来呢」
「啊哈哈」
冷静想的话,让自己所做出来的人工智能说最喜欢自己了的研究者的性格,不能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吧。但将这份感觉消去的正是因为爱理所有的那份温暖人心的笑容。
能做出这样的爱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对此抱有很大的好奇心。
是为了什么目的,怎样做出来的呢。
「Master 到底是为什么而做的爱理呢」
「Master 呢,对爱理说想让爱理见一见这个宽广的世界。总有一天要将这份景色传达给爱理」
「唔嗯」
「但是呢,主人不经常出门的哦,而且旅行的时候也不带上我」
「这样啊」
「所以,跟美纱希在一起很开心的哦。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很高兴。」
「知道了!那以后我也会带着你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的!」
「好!」
「你都想看些什么呢?」
「爱理我…想去看日蚀」
「日蚀…」
看了一眼表,才刚十二点。日蚀还没有结束。
「还来得及!去看吧!」
「好啊」
猛的跑了出来。恰好日蚀到了临近顶点的时候,明明是白天却明显的昏暗了起来。
依然有那么多的人在一起向上望向天空。
想起刚才还对这幅情景焦躁的样子。现在却没有一点那样的感觉了。是因为有爱理在的缘故吧。
但是。
「……哈」
「果然阴天了么?」
「唔。你说果然?」
「天气预报是阴天的说」
「我不是说这个,那个,现在,看不到么?」
「爱理是看不到天空的。Master 还没做出那个功能来……」
仔细想来的话也是当然的了。爱理的身姿也只是影像,在那里并没有真正的「眼睛」在。
「那平时的景象是怎么看见的呢?」
「是从 Deluoode Map 的地形数据里得来的,Master 是这样说的。所以,在陌生的室内是看不见东西的」
将网络地图与 GPS 的位置信息组合在一起,在山的位置上就看到了山,在路的位置上就看到了路这么个意思么。
「啊嘞?但是你能看到我对吧?」
「是的。通过摄像头所显示的东西是能看的到的哦」
「这样啊」
我将终端高举向天空。
「那这样能看到了么?」
「看到了!啊,但是云…」
「嗯,虽然除了云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呢。今天,比平时昏暗的哦」
「是这样呢」
这个声音听起来令人惆怅不已 完全听不出是合成音。
事到如今,我还在想着能把爱理制作出来的这位 Master,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能做出如此心焦的想看日全食的人工智能的人,肯定是一位温柔的人吧,不知不觉我这样想到。
我与爱理不知拍了多少张那阴霾天空的照片。


从那天以后,我便跟爱理在岛上各种地方瞎转。
明明知道爱理的声音是由扬声器所产生的,但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去了卡拉 OK。
虽然没什么知道的歌,但还是把「飞翔吧!高达!」这首歌教给了爱理两个人激唱起来。
「很开心呢。我还是第一次来卡拉 OK 哦」
「嗯,太好了」
我咯咯的笑着
「怎么了?」
「嗯?你看店员的脸色呢」
爱理在和我唱的兴头上的时候,店员将饮料拿来了。听到了两个人的歌声在屋里环视着,看到我的表情吓得吃了一惊赶紧出去了。
「吓到他了呢」
爱理也笑了起来。
「美纱希喜欢恶作剧的么?」
「倒不是说讨厌呢」
「Master 也是这样哦。时不时的在快递来的时候,故意跟爱理都不做回应哦。」
「欸―」
「Master 是十分认真的,但时不时也会做一些怪事」
跟爱理的谈话,总是会很快就转向她的 Master 了。
Master 喜欢恶作剧。我将这一点记在了心里。
在跟爱理玩的时候也是,谈话的时候也是,总是会很在意 Master 的事。
但是,总是没能说出想见见这位 Master 的话。
Master 大概来这座岛是为了看日蚀的吧。现在已经回到东京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吧。
那样的话,把手机邮寄回去不就完了。
但那样就没有意义了吧。
想要见见这位 Master,想跟他说说话。
令我不耐烦的是自己的年龄,就算再怎么聪明,世上的大人还是不会把中学生当大人看的。
难得见了面却被当成小孩子我也会忍受不了的。


我做了个梦。
纯白的刺眼的房间里。其中的手术台上躺着爱理。
那个漆黑的身影,像是趴在爱理的上面一样舞动着手术刀。
「你在干什么呢?」
「正在组装人工智能呢」
是令人感到文静又温柔的声音,黑影那样说到。
黑影继续舞动着手术刀。
从爱理的一只耳朵到另外一只耳朵,就这样用手术刀将整张脸划过一圈。
从雪白的肌肤上,微微的渗出了血色。
咔嚓一下,仿佛是要吧零件取下来一样把脸上的皮肤剥了下来,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住手。你在干什么」
「人工智能是在模仿大脑的机能。所以这样做就能研究大脑了。」
黑影一丝不苟的答道。
「但是,你那样做的话爱理会」
「不用担心,爱理将会自此诞生的」
黑影的声音十分的温柔。那双手握着凿子。哐,哐的用凿子猛砸着头盖骨。
想着去阻止他,但突然发觉不能动了。自己的手脚都被绑到了手术台上面。
「给我等等啊」
在耳边回响的那个声音十分的温柔……
「美纱希……美纱希?」
「哈啊」
被汗水湿透了猛然起床。
「美纱希你怎么了。做了什么梦么?」
「啊,嗯。只是个梦而已」
举起了胸口的终端,看着爱理的脸庞。
那担忧的脸庞正看着我这边。看来是在担心呢。
嗯。没关系的。能制作出如此温柔的爱理的 Master,肯定也是个温柔的人吧。


不去见 Master 归还终端的罪恶感。做噩梦的原因就是这个吧,我自己分析道。
这东西毕竟是个手机。反正那边很快就会来电话的,那时再去回答就行了。这样想着便搁置了下来,但过了数日却依旧没有人来联系我。
「呐,Master 是住在什么地方呢?果然是东京吧?」
下定了决心,向爱理打听了一下。
「欸?」
爱理好像很吃惊的眨了眨眼睛。
「Master 就住在种子岛哦」
「欸,是这样么?」
「是的」
有点失望。顺便继续打听了下去。
「你的 Master,喜欢小孩么?」
「小孩是指谁呢?」
「那个,就是说我……」
「美纱希多大了呢?」
「初中三年级。十五岁哦」
「爱理是十四岁哦,跟美纱希只差一岁呢」
「啊,这样啊」
还以为更年幼的说
「Master 很讨厌吵吵闹闹的人,美纱希的话我想应该没问题的哦」
「为什么?」
「因为是爱理的朋友」
叉着腰挺着胸(えっへん) 的爱理,真是可爱的让人不禁想摸摸她的脑袋了。
不管怎么说,这样就弄清楚了这两个问题了。
「那么,去见见你的 Master 可以么?离得近么?」
「也不是离得很远哦。一起去吧」


通往森林深处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细。
「呐,真的是走这边么?」
把汗水擦去,我一次又一次的反复问道。
「没错哦。还有一点点。」
「难道说,走错道了么?」
「没关系的哦。毕竟爱理有装备 GPS 嘛」
「唔,嗯」
就算这么说,这么深的森林,阳光也很难射进来的。GPS 真的能在这儿有效果么?
万一我在这里遇险的话,不是谁都不会注意到么?
又或者说,爱理本身就是绑架的道具的话?
与捡到的人成为朋友,再将其引诱到没见过的地方,再在那埋伏着……
噩梦中见到的那个黑影不时的浮现在眼前。
晃了晃脑袋,把胡思乱想赶了出去。
这天热的我真是太不舒服了。
「还有一点哦」
这次让爱理说对了
路突然就变得宽起来了
在那前方,有着建筑物在。
「啊嘞?」
「在」
如同正方形的箱子一样的家
总觉得,在心中描绘的会是更加豪华的家,或是巨大的研究所。
姑且不论这个,Master 就在这里……
在走近大门的这段时间,心中略过稍许迷惘。
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近大门的时候,忽然门就打开了。
「欢迎回家,爱理」
出现在那的是一个长的很高留着长发的男子。因为带着数码眼镜(Mirrorshades)所以看不到他的眼睛。
「啊,Master」
我听到了爱理跑过去的声音。
「我回来了,Master」
通过液晶屏看到 Master 被爱理抱住了。
之后 Master 也搂住了爱理。那份样子十分的温柔,像是在触碰肥皂泡一样,但又显得有些生硬。
他的数码眼镜朝向了这边,我紧张的都僵住了。
「呀,真是谢谢了。帮我把爱理带回来了呢」
男子将数码眼镜摘了下来,露出了下面那纤细温柔的双眼。
被那双瞳孔所注视着,我的悸动就愈发的高鸣。
不知是哪里,传来淡淡的柠檬的味道。
「爱理不来介绍一下这位么?」
「是!这是美纱希。爱理与美纱希已经是朋友了哦」
「那个。我是全日食的那天捡到这个的。要是立刻就给你送回来就好了……」
「没事没事,毕竟这里很远呢……」
男子突然停止了说话。望着远方,摆出了一副陷入沉思的脸庞。
「啊啊失礼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太长时间了呢」
不论何时何地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的类型呢。当然这在天才中是很常见的类型。
「如果可以的话要进来坐坐么?我去泡下茶」


男子的房间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很大的桌子和五台机箱。其上面摆着三台显示器。
左边的一台上面正显示着弯弯曲曲的波形,总感觉像是脑波的样子。
其它还有门边上的厨房,剩下的墙上挂着很多的农具。
男子将壶里的茶倒进了铜制的杯子里。
「给。要是合你口味就太好了」
这么说着边把杯子递给了我之后,又不知怎的开始在电脑里打着什么了。
我拿着杯子茫然的一直站在那里。
「美纱希,坐下吧」
爱理这样说道,但我却没有看见椅子。
通过终端来看……爱理正坐在木制的椅子上,正指着边上摆着的那把椅子。
「那个……」
我有些困扰的说道,男子回过头站了起来。
「……对不住了。那个是爱理用的椅子」
「是这样么」
爱理低下了头,男子把靠在墙边的折叠椅拿了过来。
终于能面对着着他坐下来了
「很久没有见到客人了呢。大部分事有了邮件和通讯软件的话就足够用了。当然,人类作为一种生物只有视觉信息是不能够满足的。重要的还有触觉和嗅觉。那些难以数据化的情报往往担负着精神的安定……」
男子又再次陷入了沉思,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
在那个间隙中我仔细的看了看男子的脸庞。
这下我好像明白了爱理说的话了。
总的来说是很素雅。很有大人魅力的脸庞,也可以说很帅气。
但是那样没有防备,让人放心的样子,又让我感觉很可爱。
「……啊对不起。今天光是这样了呢」
男子苦笑这看着我这边。好像能看透我的内心一般,我的脸颊变的烫了起来,于是慌慌张张的低下了脑袋。
「没事,反而是我这边打扰你了」
我觉得这真是个不会隐藏住自己软弱一面的人啊。
很多大人都是用自尊心将自己包裹起来,特别是讨厌在孩子们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但是这个人却不一样。对我的年龄和身为女性这一点,完全没有在意。
「那个,Master」
刚一说出口,脸便变的通红起来。
「对不起,爱理一直是这么叫的……」
「啊,嗯。从第三者嘴里听到这个还真是有点害羞呢」
男子仿佛少年一样腼腆的笑了起来。
「我叫君岛晃」
「我叫濑乃宫美纱希」
轻快的伸出了手来。真是纤细的手指,美丽的皮肤啊,我这样想到。
在握住手的时候,我一直埋着头。
就算能隐藏住满脸的通红,让我胆怯的是手指的炙热不可能也藏起来吧。
来回深呼吸了几次。耐心等待着心脏也冷静下来,脸却……依旧不敢抬起来。
再来一次吧。
就那样直接的,仿佛无视了对方的目光一样,我这样问道。
「是君岛制作的爱理么?」
「嗯,就算是那样吧」
稍微考虑了一下君岛这样答道。
「实际上来说的话并不是一个人做出来的呢。也有很多别人研究的基础,程序的话也只是把现有的代码组合起来而已。担任自我成长的部分规模也是很大的」
我的脸颊变的更加通红了。居然问了如此弱智一样的问题。
「但是 AI 部分是自己编写的吧?就像 Deluoodle 那样的,从巨大的数据中用马尔可夫过程来处理的方法的话,我想是达不到那种精度的。」
只是把从网上查来的单词拼凑起来说道。
「是这样的呢。Deluoodle 只是把单词读入后单纯的排列而已。应该说是图灵的诅咒吧。因为支配智能的感觉是不能用语言描绘出来的呢……啊,对了」
君岛把刚才戴着的那副数码眼镜取了出来。
「请」
听到君岛这么说着,我就不客气的戴上了还能感觉到留存有君岛体温的数码眼镜。
「呀吼,美纱希,能看见么?」
突然间,爱理在我眼前来回挥着手。
「啊,这个是 AR 眼镜呢」
增强现实眼镜(Augmented Reality Glass)。在镜片里面有电脑所显示的画面,与现实的景象相重合。
虽然跟终端上的所映出的爱理的画面一样,但从眼镜上来看,现实与假想的夹缝也变得荡然无存。
「现在,你所见的世界跟爱理所见的大概已经是一样的世界了」
爱理靠近了过来
回想着君岛曾经做过的事,慢慢的将爱理抱入了怀中。战战兢兢的小心不把爱理嵌进身体中去。
「触觉回馈现在还没有做出来」
听到了君岛这样说道
「好像很难呢」
「倒也不是那样。一切都源自大脑的刺激。即便没有刺激控制触觉的部分,从其他部位所回馈也是可能的。毕竟也有幻肢痛的研究呢。而且话说回来跟脑波相近的周波数的光学刺激……」
君岛又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真是的,Master。有客人在面前呢哦」
「嗯,啊对啊」
君岛露出了轻轻的笑容。
「我嘛,就是这样的人,啊对了。要谢谢你把爱理送回来呢」
「Master,这个你刚才说过了」
「是这样么。说两回也也是可以的吧。嗯」
「还是还给你这个比较好吧?」
「我把终端拿了出来」
「啊」
君岛向着空中把手伸了出来。
明明不想把终端交出去的。一旦交了出去仿佛就会将这份缘分斩断。意识到了这个,手指便没有了力气。
「那么」
君岛把终端用线缆跟电脑连接了起来,在桌子上的显示器里正运行着某个程序。无数的线弯弯曲曲的样子在那里排列着。
「真有趣……节点自己组织化不停的变的更加巨大。果然在个性化过程中会与复数的人格有关……」
好像把我忘记一样,从新埋头于作业的晃让我感觉非常的尴尬。
「那我先走了」
差不多是要走的时候了
「等一下!」
背后有人叫住了我
「在,在!」
我发出了有些尖的声音
「可以的话,要不要时不时的过来玩呢?爱理也会很高兴的」
「当然了」
我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因为太害羞了所以一直耷拉着脑袋,直到门关上为止,我都没能抬起头来。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精神恍惚。
就算是在晚饭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吃的时候,我也依旧在发呆。
我想秋穗一定是用奇怪的眼光在看我了吧。
在钻入被窝的时候,幸福感的反作用才袭上心来。
——什么嘛,真是不像样子。
当时说什么「在,在」啊
听到了像小孩子一样随便自大的话。肯定会被嫌弃了。
已经不行了,被讨厌了。
不对,但又说叫我还要去玩。但是,如果那只是客气话呢?
去了的话看见对方摆了张臭脸该怎么办。
我就这样把脸埋在了枕头下面,手脚四处乱蹬着度过了这难熬的夜晚。
到底怎么办才好。一直这样考虑着,等得出稍微搁置一段时间吧,这样的结论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三点了。
过了一周的话,坏印象也会变的淡一些吧。
那样的话一定。
一定……怎样呢?


也就两天时间我就忍不住了。
没能遵守自己所定的一周的期限,我径直去往了君岛的研究所。
走在路上还在烦恼着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好呢。看见对方摆了张臭脸该怎么办。带些土产去的话会不会好一点。还有衣服,头发。
就算从家里出来了,还一直在烦恼着。
上一次来并没有注意到,研究所的周围是有田地在的。有着香草和红彤彤的番茄。
不对,现在可不是逃避现实的时候。
我下定了决心,敲了敲研究所的门。
「你好,我是濑乃宫…」
等了三秒。
「你好啊,美纱希」
迎来的君岛跟记忆中的一样,文静的微笑着,让我感觉仅仅这样就能让我安心下来。
「你好,美纱希!」
刚坐到钢管椅上,就听到好像很精神声音从扬声器里发了出来。
「爱理,你在哪?」
「就在你眼前哦」
「是啊」
通过君岛递过来的终端来观察周围。
「爱理被 Master 表扬了哦。多亏了美纱希呢」
「欸,是那样么?」
「神经网络的成长超出了预想什么的…」
「嗯,实际上就是超出预想了」
君岛直直的看着在椅子上来回转的我。在那温柔的瞳孔中,似乎感觉到了些许悲伤。
「爱理的程序是模拟人类的脑神经体系的自我成长型呢。就算是像小孩子一样,通过外界的干涉,特别是跟人的对话会,就会得到发展……虽然我的嘴有点笨呢。好像不是适合面对小孩的性格呢」
「才没那回事!」
这么面露难色如此说道的君岛,我感觉也很棒呢。
「跟美纱希交谈后的这几天,神经系统的成长显著增加了呢。真是非常感谢你呢。啊,我现在泡茶去」
就像养育孩子。君岛就是爸爸,爱理就是女儿――。
「美纱希要来养育爱理么?美纱希要来当爱理的妈妈么?」
紧紧咬住嘴唇故作镇定。
「比起当妈妈还是当朋友更好哦」
「也对呢,那爱理也当朋友就好了」
「对吧!」
「关系真好呢」
君岛泡的茶,是散发着奇妙气味的绿茶
「自己做的茶,不知道合不合你口?」
抿了一口
「真,真好喝」
轻柔的酸味与甘甜。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味道呢。感觉能让心跳不已的心脏变的冷静下来呢。
「太好了」
「爱理也想喝啊」
「对不住了呢」
「君岛不能做点爱理喝的茶么」
「这可马上办不到呢。把食物数据化是很难的。嗅觉,味觉和触觉复合在了一起,特别是嗅觉关联着脑的基础构造……」
差不多也习惯了突然就发起呆来的君岛了。
「外面的那块田是你在耕种么?真厉害呢」
稍微过了一会,为了让话题继续下去我这样说道。
「啊,我是素食主义者呢」
「是么」
本来就仙风道骨的人,这么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是因为感觉吃肉很奇怪么?」
「欸?是那样的么」
我最喜欢肉食和鱼类了,见到了肯定会狼吞虎咽的吃掉的。
「嗯。地球上的热量呢,基本上都是靠着太阳来的,食物链越靠上效率就越低下」
「是能量的效率问题呢」
要制出十公斤的肉,就必须要数百公斤的小麦。那么一开始就吃小麦就会更有效率。
「因为现在人口方面的能量供给不足了呢。不实行素食主义的话,早晚我们得变的去吃 Soylent Green 了」
「Soylent Green?」
「啊,对不起。那是以前的一部电影。在人口爆炸的未来社会,大家都只能去吃用小球藻制成的人工饲料了」
「……好像并不怎么好吃呢」
「的确呢」
君岛的微笑,仿佛小孩子恶作剧那样。
Soylent Green
有着奇妙发音的词汇,在舌尖上反复回味着。想着回家了一定要好好的查一查。
Master 的名字。君岛晃。我在被窝中反复的咀嚼着这个名字。
晃,每次从嘴里这样说出来,我就会在被窝中闹腾一翻。
从第二天开始,我变的每天都要去君岛的家里玩了。
最后 Soylent Green 的事也忘了去查了。


「美纱希,今天有什么事么?」
「嗯……」
晃依旧像往常那样一言不发的朝着显示工作。
我看了一眼那个背影之后开始跟爱理说起话来。
晃基本上不怎么说话,而且也很少和别人搭话。每天加起来能说超过一百句话就算很难得了。
于是乎看着这样的背影去跟爱理聊天就成了我必做的功课了。
「今天也去学校了哦」
「有发生什么事么?」
「嗯,只是去读书了哦」
虽然也不是讨厌跟爱理说话,但对话会促进程序的成长,也算是帮了君岛吧。
一开始跟爱理说小凯和小秋还有学校的话题,爱理都会很高兴。
但是每天都说这些也差不多到头了。
说起来,从晃哪里得到能与爱理通话的电话号码之后,只是聊天的话,根本没有来这里的必要了。但是每次回过神来都发现自己净在去往这边的路上了。
「美纱希真是读了很多书了呢。学校就是那种读书的地方么?」
单纯的疑问往往会让人很难回答。
我只是因为上课太无聊了而去看自己喜欢的书罢了。
「嗯,算是吧……」
真是干脆利落。
「在学校有很多班级对吧,也有很多的学生是么?」
「是呢」
「都有着什么样的人呢?」
「嗯……」
我本想着去回想一下班里的同学,但让我惊愕不已的是自己居然没办法好好回忆出来一个同学。
坐在我旁边的家伙是谁来着。就算只是面孔也很难回忆出一个模糊的印象来。
于是我只能在椅子上转了一圈。
「美纱希的朋友是不是很少呢?」
「嗯」
与柠檬的气味一起晃仿佛被刺了一下一样,而我则呆在了那。
晃还是那样沉默着,好像在思索着应该说什么一样。
「我觉得,还是交一些朋友比较好吧?」
耐不住沉默的我,就自己先开头说了出来。
「我也觉得那样做」
「我觉得你那样想也不是没有理由」
晃把咖啡端到了嘴边。我也喝了口香草茶。酸味让我的心里冷静了下来。
「你的头脑很好,所以会跟同年龄的朋友合不来。真要逼自己去交朋友我可不觉得有什么意思。你觉得是么?」
「是的」
不仅仅是学生,老师也一样。
「与想成为朋友的人成为朋友,这倒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兴趣不同的人,也没必要特意去搞好关系。」
我点了点头
「但是……」
晃苦笑了起来
「你还是个孩子啊」
「跟这没关系!」
我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音量大声说了出来
因为你是小孩,所以做那个去。因为你是小孩,所以那个不能做。小孩子不准违抗大人。明明就是个小孩子。明明就是个小孩子。
这事我最讨厌的言语了。最讨厌每天都像这样被说了。就算是晃,不对,正因为是晃,我才不能原谅他这么说。
「你会对此如此的反感,是社会立场缘故。不仅仅是因为年纪小,而是因为对得不到与能力相对应的对待而愤怒。我说的对么?」
说出来的话感觉正是如此啊,我点了点头。
「我所说的话呢,不仅仅是生物学方面的,还是从你的身体方面来说的。」
「我的初潮都来了」
我气势汹汹的说道
「我的专门领域也不在那边,而是脑细胞。你这个年龄的脑细胞应该还会成长的吧」
「脑,么」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着无限的可能性。无数的脑细胞都在持续的发展着,随着神经系统的成长,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变成。但对于大人来说,这些变化都会变的很迟。因为已经到头了呢」
晃敲击着键盘,在显示器上显示出三次元的网线,蜿蜒起伏的变化着,慢慢变的更加巨大和复杂。
我这才刚察觉到原来这就是神经系统的模型。
「大人的发展方向是已经决定好了的,除此之外想要往别的方向发展是不可能的。想要颠覆这个是非常困难的。但另一方面,小孩子却有着无限的成长的可能性。所以可以去做很多的尝试」
「所以才要去交朋友么?」
「是呢。人是跟着人发生变化的。不管是打算去做多么新鲜的事物,只有一个人的话,其兴趣也只会固定化而已。与一个有着自己所没有东西的人成为朋友,视野也会宽广起来。」
「视野么,我在网上有很多认识的人。与不同领域的专家聊天的话,我想视野也会变的宽广起来吧」
「是的。但是这些认识的人,有可能预先就朝着你所喜欢的方向讨论。但是呢,你从心底里感觉讨厌的东西也很重要」
「能把这些告送他们的才是朋友,么?」
「是的,除了朋友,就不要把这些都说出去了」
「……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
晃微微笑了起来
「美纱希,你没事吧?」
「啊……」
听到这么说才突然意识到了,有一点眼泪流了出来。
「这是为什么呢」
「Master 欺负美纱希了么?一会我去问问……」
「不用,不用去问了」
我慌忙制止了爱理
到底为什么会流泪呢,就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姐姐,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小秋」
家中依旧是那么的乱七八糟,但是却温暖无比。
「小秋,你有朋友么?」
「欸?嗯,小凯和……」
「小凯不算,除那之外的」
「嗯――嗯,小朋,美柑还有……但是,我跟小朋打了一架……」
掰着手指头数着的秋穗
「那明天去了学校,要跟小朋和好哦」
「嗯,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小秋你总是缠着我跟你玩……」
「欸――,但是姐姐你最近都不跟我玩了啊」
「那个啊,你总是跟我一起玩了,学校的朋友也是很重要的」
「这我虽然知道——」
秋穗咬着嘴唇说道
那副样子太过可爱了,我忍不住就把秋穗抱在了怀里
「这样吧。今天就一起好好玩吧」
「嗯!」
我回自己的房间取了白色的高达去了小秋的房间里。已经许久不碰的高达上,稍稍落了一些灰尘。
扎古所发射炽热的战斧导弹眼看就要被被光剑所阻止。
「小秋!战斧导弹是防不住激光的哦!」
「才不是激光,只是等离子而已!能防得住的嘛」
两次,三次对击之后,正义的高达将扎古斩为了两截
「我不能认同这个啊。只是因为自己这台机体太弱了而已……」
小秋也在成长。随着知识的增长,输的样子也有板有眼的。
不仅会引用扎古的那个假面驾驶员的台词了,而且就算输了也会把自己置身于悲剧的英雄这个角色的位置上。不管什么事都会这样做的吧。
回到了自己房间里才想起来。
是交朋友的那个话题。
晃说过还在是还在摸索怎样做事的时期。
那自己到底想变成什么样呢。到底想做什么事呢。
自己还从未如此深入的考虑过。
虽然喜欢去了解很多事物,但是却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想要成为学者,除此之外也并没有考虑的太多。
交了朋友的话,也就能想出自己想要做什么了吧。
那就试着去交个看看吧。说不定还能作为与爱丽聊天的话题。
看着灰尘慢慢的落在白色的高达身上,我这样想到。


第二天,在学校里。
要开始交朋友了,到底应该选谁呢?
早晨站在讲台上,看着上学而来的同班同学慢慢评定着。
——交朋友什么的很简单。只要看着谁的目光微笑着,再跟他说想成为朋友就好了。
当时的我居然这么愚蠢的想着。
但是。
目光并没有跟谁对上。大家要不然低着头,要不然把脸别过去,目光都不与我对上。
这可真令人着急。
说好听点,濑乃宫美纱希是班里一直是那么的孤高,但实际上只是因为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不愿意多管这样的闲事而无视她。
那样的家伙站在讲台上到处寻找目标,会有人跟她对上目光才怪呢,但当时的我却没有意识到这点。
在预备铃准备响起时刚刚进来的一个女学生,不觉间就被我看到了。
目光对上了
——好了!
在心中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我便向着那个女生靠了过去。
仿佛教室全体都以我们两个人为中心,变的安静了下来。
「呐,不跟我交个朋友么?」
「为什么?」
这一句话就把美纱希问住了
「那个……」
「你知道我的名字么?」
「不知道……」
「我可没工夫陪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我哑口无言的站在了那里,幸好随后预备铃响了起来。
随后进入到安静的教室之中的老师,露出了一副可疑的面孔。
事后得知,这件事之后那个女孩好像被人称作了「让那个濑乃宫超囧的女孩」,但是本人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


于是那天我也早退了,真是非常囧啊。
在被窝中,我按下了晃告送我的电话号码。
「喂喂,这里是爱理,想要听听天气预报么?」
「你好爱理。就说说天气预报吧」
「是美纱希呢!今天给我打电话了么」
「嗯」
「学校怎么样了呢?」
「啊―」
「交到朋友了么?」
「并没有……交上呢」
「是这样么。美纱希原来也有失败的时候啊」
纯真的话语一句又一句的刺着我。
「并不是说那么简单的哦」
「能简单的跟爱理说说么?」
「爱理你弄不明白的……」
「爱理在学校经常请假休息,所以也交不上什么朋友。但是……」
「有这样的设定?」
不好。不能这样说的。
「设定,么?」
「对。设定。经常生病的小孩,真是耍小聪明呢」
「爱理不太明白呢」
爱理的声音跟往常一样的开朗。但此刻对我却无比的尖锐。
「设定是什么呢?美纱希喜欢设定么?」
「闭嘴」
「……」
「……对不起爱理,改天再打给你」
把电话扔到了一遍,让脸埋入了枕头里。我真是个令人讨厌的人。
突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怎么了?」
我发出了很不高兴的声音。
「那个……姐姐?」
「小秋!」
我立刻站了起来,双手揉了揉脸蛋。
「有事么?」
我打开了门
「姐姐,现在有事么?忙不忙?」
「没事哦。刚才只是有些焦躁。有什么事?」
「那个呢,我跟小朋和好了呢」
「嗯」
「所以呢……那个,今天我跟他说对不起了,然后小朋也跟我道歉了」
「这样啊,小秋真是厉害呢」
我抚摸着小秋的脑袋。
「嗯,姐姐要是不说的话,我也不会去道歉的」
「这份感受,要好好对待哦」
「嗯!」
小秋用力的点了点头
小秋回去之后,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对啊,只要道歉就好了。对爱理,还有那个女孩。
小秋是令我骄傲的妹妹的,我也想成为令小秋骄傲的姐姐,所以,也要稍微拿出一点勇气来。


跟小秋说完的第二天
去了学校在座位表上确认了之前遇到的那个女孩的名字。
伊礼瑞夏。
就是叫这个名字。
等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我站到了伊礼面前。
「有事?」
「那个,伊礼同学,昨天真是对不起了」
「啊,不用那么在意的」
伊礼挥了挥手
「只是这样?」
「嗯,嗯」
才不是只是这样。想与伊礼说的话,想听伊礼说的话不知有多少呢。
但是听到了这么说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交朋友这件事,我想应该是循序渐进的吧。
「这样啊」
所以在伊礼低下了头的时候,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到底怎样才能成为朋友呢,我这样想到。


放学后。我战战兢兢的走到了晃研究所的门口。
「你好。爱理」
把终端启动起来找着爱理。
「美纱希你来了啊!」
爱理高高兴兴的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
「爱理知道设定是什么意思了哦!Master 告送我的」
啊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当时只是有点生气迁怒于爱理罢了……」
当时我说的那么过分都没注意到。还跑去问 Master 了么?
我战战兢兢的望向晃那边。
在椅子上转了一下,晃朝回头看着我这边。
「交朋友失败了么?」
「是的……」
「以你的的性格和能力。失败应该是很少见的吧。怎么样,失败了的感觉」
「我变得有点讨厌自己了」
话一出口眼泪就好像要掉下来了。
「这样啊」
晃像往常一样把热腾腾的茶端了出来,喝下去一口便让我冷静了下来。
「这就够了。人类呢,要是变的有些讨厌自己了,剩下的自己也会跟着发生改编吧」
「……是的」
「Master,爱理不会变得讨厌自己哦」
「这个是以后的课题了呢」
晃对着爱理苦笑道。
「美纱希你对自己变得讨厌,有什么感受呢?」
「欸……」
「是不想让别人听到的那种感受对吧。」
被问的哑口无言的我,晃这样替我解围道。
「很难说呢……」
「我好像变的有点明白了」
「是的!」
爱理握住了拳头露出了为我加油的表情。
「爱理,给我睡觉」
晃这么说道,爱理便露出了好像很困的面孔揉着眼睛,然后闭起了双眼,之后就消失了。
「爱理?」
「是不是让你有些吃惊呢?没关系,并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进入了睡眠模式而已。」
「记得说是,记忆整理,来着」
「正是如此。但是正如刚才爱理说的。这是设定,在谈这个的时候,爱理在边上会变的很麻烦呢。」
「那个……对不起。我在电话里迁怒于爱理了」
「没关系的。也怪我没解释清楚。反正爱理也只是像往常一样说话是吧」
「是的……」
「爱理呢,是有人类的原型的」
「是这样么」
「嗯,人工智能从零做起是非常困难的。于是以现实中的人的信息为基础了。」
「原来爱理所说的,是那么回事啊?」
「是的,也有沉睡不醒的女孩子在呢。我想爱理就是以那孩子为模型,代替那孩子来见识一下这个宽广的世界的。」
爱理说过的话在我耳边回绕着。
――Master 呢,对爱理说想让爱理见一见这个宽广的世界。总有一天要将这份景色传达给爱理。
原来那说的是真的啊。
「模型对于爱理来说虽然很麻烦,但爱理——与身为 AI 的爱理,对自己和模型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所以被说了设定的话就会变的困惑起来。」
把爱理这个汉字写出来的晃,身上透着微微的柠檬香味。
「好了,爱理,起床了」
「早上好,Master!爱理做了一个梦哦」
「是什么样的梦呢?」
「是秘密哦,不过,是关于 Master 的梦呢」
「好在意呢」
听到了关系如此要好的谈话,我的胸口掠过一丝的疼痛。


虽然真是很笨的谈话,但我到那时为止,都没能理解我对君岛的感情。
对于不仅使作为一个理解我的大人,还是作为一个超过我的天才的君岛。我曾经觉得我对他是充满尊敬和憧憬的感受的。
在被窝中闭紧双目,仿佛能听到晃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着温柔的话语,散发着柠檬的清香。
而在那声音里似乎也能感觉到爱理在耳边轻语,胸口不禁疼了起来。
我终于也变得奇怪起来了,虽然这样察觉到了,但是我也依旧是那么的迟钝。
早晨起来之后,我扭了扭脖子。
对君岛的感受,我到现在还没有理清。
虽然想着直接把自己的感受传达给他,但那时,我又想起了伊礼瑞夏的事来了。
我在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感受的情况下,只是一厢情愿的去说想交朋友而被拒绝了。
现在我要是像晃表白的话,不就跟那时一样了么。
我想至少等我对晃了解的更多一点吧。
幕间
「喂,不要在那藏着啊」
我发出声音喊道。于是那家伙变显出了身影。那是有着秀丽长发的青年男子。可能有喷香水吧,散发着一股柠檬的香气。
哼,真是做作。
「真是厉害的收藏呢,让我看呆了都。」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面向孩子们的玩具而已」
九台机器人。不对,这样看来的话应该是九台玩具。
形态是人类的样子。但却做不出跟人一样的动作来,只能亮着闪闪的光芒发出声音,能动得部位仅仅只是胳膊那里。
「真是厉害的玩具呢」
「什么,竟然敢说我的杰作是玩具!」
我想我还真是有着个麻烦的性格呢,但我并不打算去改变它。
「很看重它们呢」
「是啊,我经营着以小孩子为对象的商品嘛。这些家伙能把小孩子吸引过来」
「不仅仅……如此吧?」
「啊?不要说的你什么都懂似的?」
似乎被说中了,男子微微的有些接受
「摆出那个样子可不行哦。因为我也喜欢小孩子,所以能理解跟我一样的人。你一直看着小孩子在玩耍时的表情可不只是想卖东西那么简单哦」
「切」
嘛,这男子也是直到天黑了小孩子们都回家为止,都在这里呆着。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吧。
「那些只是种子」
「种子么?」
「是啊,那些东西又不是真正的机器人。只是面向小孩子们的玩具。但是呢,在小孩子的扬中,那些东西就如同真的机器人一样」
「是的」
「碰了那个,跟它一起玩,就回变的喜欢上了机器人,将来就有可能做出来真正的机器人了」
「所以说是种子呢」
「就是那么回事」
对陌生人,不对,正因为陌生人才会不小心说漏了嘴
「啊,我能盖一个印章[3]么?」
「随你便」
九台机器人当中,五二郎是负责盖章的机器人。将纸塞了进去,哐当一下就把印章盖好了。
「啊,这样就不会夹到手了呢」
「毕竟不知道小孩子会干出什么来呢」
「这些都很用心的保证了安全呢」
「那是当然的了。我的这些玩意,稍不小心就会弄伤那些小鬼们。能拿来当看板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玩意」
「觉悟真是高呢」
散发着柠檬的清香,男子那样微笑着。
「说我不光是为了卖东西的人不正是你么」
「是这样来着」
男子苦笑道
要是平时,这绝对挺欠揍的,但我却对着这有着奇妙魅力的脸庞苦笑了起来。
「你那个,怎么说呢,对机器人有兴趣么?」
「同种类的话有点兴趣呢」
额,刚才,我说同种类了?
「你也在制作机器人么?」
「虽然专业是生物工程,但对人类工学也有兴趣哦」
「哼。原来是研究员么」
「最近刚搬到这边来了,请多多关照了」
「名字是?」
「啊,我叫――」
突然间雨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喂,要关店了!赶紧回去吧」
「我也来帮忙吧」
搬起了放在外面的机器人,收回了仓库
男子直到最后都一直在帮忙,之后就直接回去了。
结果,等意识到还没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男子就已经回去了

第三章

那么,晃曾说过人会变得越来越像别人。那反过来说的话,不管你有着多强的意念想去改变,但周围的人都一个样的话,也就不会变得像别人了。
就算自己察觉到了对晃的感受,但我的行动却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还是一成不变的害怕跟晃直接说话,只是跟爱理一直聊着天。
但是就这样每天说这话,喝着茶,也过得很开心了
就干着像这样的事,我的初三生活一天天的就这样过去了。


「君岛有将来的梦想么?」
这样说道
慎重考虑过之后假装无意的说出来的话
在被窝中无数次的练习之后,自认为很自然的说出来了。
「将来的梦想?」
「是的。那个,将来做什么想找你谈谈……」
我的话,肯定是决定去上高中的,并不是那么想去商谈这个。但是,我觉得这是跟晃搭话的好机会。
「将来的梦想么,是说以前的梦想,还是说现在的呢?」
「欸?」
没想到是这样,听到预想之外的回答我僵住了。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这样啊。
我在被窝中所想的晃回答的模式,可没有包含这种情况啊。
「啊,那就……以前的吧」
「我在你那么大的时候。能变得自由就是我的梦想哦」
「自由,么」
「嗯。稍微有点麻烦的家系呢。周围的压力很厉害,并不能自己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别看这样,晃其实意外的是从一个大家族中出来的呢,我这样理解到。
「之后呢,你怎么做了?」
「我很努力哦。努力的做出了各种的成果,才得到了这样斟酌之后的定夺」
「真厉害呢。是什么样的成果?」
「只要是人类心理方面的研究」
「原来如此」
跟爱理的谈话中可能表现不出来,但我想晃家里说不定是很封闭的。
「就因为那样,我高中时代都没怎么去交朋友。现在变得有些后悔了呢」
晃苦笑道。
「真是不像大人呢。光想着自己的情况去跟你说了」
「才没有那回事。非常有参考价值!」
「那就太好了」
「那个……」
对着在椅子上转过身去工作的晃我再次说道。
「怎么了?」
「现在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秘密」
「欸」
「因为很不好意思呢」
「这,这样啊」
我俯下身去。
「爱理知道哦!」
「好狡猾!」
爱理要是有实体的话,我现在肯定会给她一记手刀吧。
「喂,爱理」
「对不起」
看到被晃训斥而变得有些失落的爱理,我不知怎的有些心情舒畅了。


我非常在意晃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但就算在意,也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一直去问吧。耐心等着晃自己跟我说这才是大人应有的态度。
我这样想到。
边这样想着边忍耐着。
就这样忍了大概三天。
「那个,君岛现在的梦想……」
「欸?」
「对不起。我有些在意」
「嗯」
晃在椅子上转过身来看着我。露着腼腆的笑脸,散发着柠檬的清香。
「毕竟这个梦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会很不好意思的,你听了能保证不笑出来么?」
「好!」
「好!」
最一开始的,好!是我说的,而第二声好!是爱理说的。
「爱理,睡觉」
「唔喵」
让爱理睡着之后,晃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开始说了起来。
「我呢,一直想着。人类呢,本来应该更能干的」
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能量文。人口问题,环境问题……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虽然未来似乎很糟糕,但我想这并不是人类无法跨越过去的」
静静地听着晃这样自信的话语,我的胸口也变得心跳不已。
我想晃不会这样率直的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的。硬要说的话,我想他应该更拐弯抹角一些的人。
「要大家一起努力,这样么」
「是的。对于地球级别的问题,统一意见是很重要的。但是……好像并不那么容易。战争,贫困,地位,差别。当然,这些所反映的都是人口问题这个根源,解决了这个的话,我们就不会再争吵无意义的东西了」
「人类是愚蠢的,是这个意思么?」
「不是那样,我不是那么想的。不如说,我反对那样」
我仿佛被这样强势的语气当头棒喝了一样。
「调查了人类的内心之后我懂了。人类呢,基本上是很温柔地。很看重家人和孩子,总是向着慈爱的方向去想的」
「是类似于本能的东西么?」
「是呢,说是本能,但其实也有很多误解所以我不太想用这个词。比方说战争的原因就是因为战斗的本能。这样理解的话就完全错了」
「是这样么?」
「是啊。本能级别的话,人类在杀死别人时会有很着强的禁忌的。去试试就知道了,真正的人类在想要杀人时会有很强的抗拒心理。就是这样的一个程序的说」
「但是,战争还是会发生的吧」
「对啊。所以说战争这种事,就是要让人类逼迫自己违反本能的一种文化。」
「文化,么」
「是啊。战斗训练这种东西,实际上就是反复的,反射性的,把对手不看做成人类,从而让杀人得以完成的一组过程呢。要完成训练有素的兵团的训练在一开始就要利用洗脑技术……啊,跑题了」
晃干咳了一下喝了口茶水。
「总的来说,人类基本上是对重要的亲属都很温柔地一种动物」
「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
「问题是温柔的方向。对于自己身边的亲属很看重,但对于外人就会变的对立起来」
「这就是,本能……不对,是方向性么?」
「就是这样」
确实是这样。我的话,面对不认识的人和小秋小凯,也会选择去保护小秋和小凯的。
「但是,如果这就是方向性的话,不就变的无法去改变了么?」
人类的心理在进化的过程中,是受脑髓这种硬件所左右的,这样的话就变得没什么办法了吧。
「不是那样哦。就跟杀人的禁忌是一样的。人类是能跨越方向性这个东西的」
「啊,是这样么」
人身为深爱着家人不会去杀害同类动物,在通过学习之后也会变的能杀人了,而对超越了亲人般的人类也会萌生爱意。
从晃的着眼点来看的话,这两个东西应该是同一种。
技术本身并无善恶之分。而在实施技术的同时,善恶自然也就萌生了出来。
「就算那样诞生出来了,也并不代表其就有诞生的必要。只是遵从着程序而活着的话,那样的人,就如同孤身一人赤裸着在森林里居住吧」
「是因为学习能力么」
「因为我研究的就是人类的心理,人类最厉害的力量,我想就是想要变成自己心中理想的样子这种事吧」
「是的」
创造一个人和人之间没有纷争的世界。这就是晃的梦想。
「人类应该去做各种各样的事呢。我是这样想的」
晃这样说完之后就不再开口了。
有些害羞般的看了眼边上的晃。
我想就是在这个瞬间,我真正的陷入了爱河吧。
乍看之下仿佛出家人般,按着自己喜欢的那样生活的晃,却抱有这样的大的梦想,在考虑着全人类的事情。
虽然有着明确地目的,但却毫不自傲,这样静静地干着自己的事的晃我觉得非常帅。
靠近了这如同少年一样的侧脸,让我变得好想去保护他了。
「你对爱理是怎么说的呢?」
「欸?」
虽然应该不会是什么胡话但晃却有些动摇了。
「对爱理来说,我想现在的话题会有些太难了吧」
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大道理。硬要说的话,之前让爱理睡去反而很有违和感。
「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你到底说了什么呢?」
呼,晃叹了一口气。
「我对爱理呢,也跟你说了一样的梦想」
心中一阵痛。这份痛觉也是预料之中的,所以我忍耐着摆出了笑脸。
「能做出像爱理那样的 AI,是对人类的心理有着很深的理解的……」
好像找借口般的继续说明着。
这也是真实吧。
但是,应该不仅仅是这样。
晃对爱理,或是现实中真正的爱理,产生了恋情。
虽然没有确切的理由,但我这样确信到。
那一晚,我默默的哭了起来。


「美纱希姐姐,你怎么了?」
第二天,就让小凯担心了起来。
在公园两个人,像平时一样玩着格斗游戏,二十战里保持着十四胜六败的记录。
本应是压倒性的胜利的,平时都会是全胜最多只会输一场的。
「小凯你玩的越来越好了吧?」
「对啊」
小凯还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率直的话语显得有些伤人。
「但这样赢了也高兴不起来啊」
「喂,等你能超过我再说吧—」
「放~开~我~啦~」
和小凯扭在了一起,用拳头在小凯的脑袋上来回钻着。
「不要迁怒于我啊―」
真是让他说中了。我想小凯也变得像个大人了吧。
「那到底是怎么了呢?」
「嗯,姐姐你是输了吧」
输给谁了。爱理么。现实中的爱理么。又或者是晃么。
「哈啊?」
你是笨蛋么,我摆出了这样的表情。
「为什么会输了啊,这样就行了么?」
「我就不能输了么!」
「不是这个意思!难道输了也没关系么!美纱希姐姐偶尔被我赢了的时候,总是摆出很可怕地表情来的」
……摆出了,很可怕的表情么。
「输了也满不在乎的美纱希,才不是那个美纱希姐姐呢」
这样说完的小凯站了起来,背过了身去。
我在一旁惊呆了。
还想是像弟弟一样的小凯,居然开始正面顶撞我了。
「你可真能说啊,小凯」
小凯很可靠。但同时我也想着自己在那样的小凯身边是否真的合适。
「……真是的,小秋这样,你也这样」
「明天就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哦」
「嗯,我知道了」
「回见了」
「回见了」
招了招手小凯就转身离去了。
而我的心中也燃起了斗志。


绝不是输了也没有关系。就想小凯所说的。我一定要去主动做些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这可跟格斗游戏不一样,也不是说去跟爱理单挑什么的。
最主要的,还是晃的感受。
要让晃回心转意,变成跟他相称的人。
我这样下定了决心。
「欢迎回来,姐姐」
打开了家门,小秋走了过来。手上握着平时玩的那只扎古。
「我回来了。小秋,我会去做的!」
「嗯!加油!要去做什么?」
「姐姐我!要成为正义的英雄!要拯救世界哦!」
就像你想象的那样,并不是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倒不如说完全没经大脑。
「好厉害!姐姐要成为英雄了啊。那要怎么去做呢?」
「欸?」
「那个,我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成为英雄呢……」
我的目光落到了小秋手上拿的赤红色的扎古模型上。
「这还用说么!当然是去造机器人了!」
「欸,机器人!造个很大的么?」
「当然了!非常非常大的哦!」
「就想高达那样的么!」
「嗯!像高达一样!」
「哇」
小秋的眼睛变得闪闪发光了
那是坚信着自己的姐姐是个伟大的人物,会如她所说那样去实现的眼神。
「真厉害!呐,要是做好了高达的话,能让我乘上去么?」
「当然了」
我还真是轻言容诺啊。
——但我想着,决不能让这眼神失望了。


以上,就是我开始研究机器人,已经开始开发过程的第一部分。
就如同字面一样,显得有些傻乎乎的,但这也是我所回忆出来的事实。
这一段经过我一开始本不打算写出来的。
晃研究着人心,想着去扩张它从而用来拯救世界,而我则想来扩张人类的肉体。
随着人类居住的空间扩张,身体机能也应该随着扩大。而手段是丰富多样的,机器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样写的话,肯定会显得比较好看吧,但那只是把你蒙骗了而已。
但这份感觉是确确实实存在,最初的契机,就是看到了小秋手中的那个赤红的模型,而顺势随口答应下来的约定也是事实。


于是我在初中最后的第三学期里,一直研究着机器人。连爱理和晃也保密了,想着以后能去吓他们一跳。

幕间

那是发生在三分二十七秒之间的事情。
大德淳和加快了脚步。那是在在登山中锻炼出来的双脚。
而且,今天从祖父那里得到了买来的玩具而十分兴奋。所以才特地从道上拐出来跑到了森林里。在树的周围来回来欢快的跑着。祖父也追不上来了。
这周围也并不危险,也不是容易迷路的地方。
她跑到了森林中去,到再一次与祖父见面的时间是三分二十七秒。
在此期间,她跟某人有了一段谈话。
在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淳和眼前的,是一位长发男子。就算是急刹车也没能赶上。
「啊,对不起」
对着刚刚才撞到的这位大人,淳和精神的道歉道。
「唔嗯,我也应该向你道歉呢」
长发的男子,也率直的像淳和道歉道。同时也传来了微微的清香。
「你这是要去哪呢?」
「淳和要去爷爷的机器人工坊」
「…………是藤田先生的那个?」
「嗯!叔叔,你是爷爷的熟人么?」
「稍微认识点,小淳和喜欢机器人么?」
「嗯,最喜欢了!也喜欢与四郎。叔叔你知道与四郎么?」
「与四郎?」
「嗯,与四郎他能说话的哦!还能跟人握手!很厉害的」
好像这件事是自己的一样,淳和显得很骄傲。
「还有呢。能发光哦」
「眼睛么?」
「不是啊!耳朵能发光的。噼咔一下!很厉害的说!」
「真是厉害呢」
男子微微的点了点头。
「但是呢,小淳和你来回跑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注意一下周围哦」
「好的」
「撞到我了倒还没什么,要是撞到了与四郎不会很疼么?」
「嗯,我知道了!淳和不乱跑了」
「嗯,要小心呢」
「是」
「喂,淳和」
「啊,是爷爷。淳和要走了哦」
「慢走」
经过了这三分二十七秒,祖父发现淳和的时候,到处已经见不到男子的踪影了。
「喂,淳和,有谁在那么?」
「那个……藤田爷爷你的熟人」
「是谁?」
「一个长头发的叔叔」
「有那样的家伙来着么。算了走吧」
「嗯!」
――撞到与四郎的话会很疼的。
突然间,好像有人在耳边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淳和吧头转了过去,当然,谁都不在。

第四章

寒假与春假的时间都花在了了解机器人相关的事情上。得到了知识。做好了准备。接下来就是实际地动手以及身体力行了。
不过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是有限的。伙伴是必要的。
伙伴。
对于没有朋友的自己而言正可谓是避之不及的词语。不过,可不能避而不谈。
升上高中的我因为成绩,所以被选为新生代表进行演讲。对于讨厌麻烦事的我来说平常是会推掉的,不过这次我接受了。
我自有打算。
“——迎来高中入学这一新的生活,我们……”
边念着敷衍了事的演讲,我边站在讲坛之上看着学生们。
让人惊讶的是,几乎全体学生都低着头,认真地听着演讲。
打着瞌睡,聊着天,玩游戏的学生一个都……真的是一个都没有。明明在刚才校长进行演讲的时候能听见不少人在说话的。
狭窄的岛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恶评。
我很清楚全校学生以及老师都抱着一半兴趣一半恐惧的心情观望着接受了这次演讲的濑乃宫美纱希要干些什么。
“在此起誓会度过一个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活。”
然后我吸了一口气。
“另外,我自己已经决定了要把高中生活用在机器人研究上,在此宣布建立机器人同好会。随时欢迎想要加入的人来找我。新生代表濑乃宫美纱希。”
在一瞬的沉默后,响起了柔和的鼓掌声。
在走下讲坛的时候,我看到教师阵营里有人舒了口气。
是看我虽然做了些什么,但因为比起预期来得平淡,所以放心了吧。
当然,我并不认为这样做就会有部员来。
开学式一结束,我便马上向着隔壁教室走去。
在从讲坛上往下看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低着头,在那之中有着极少数接住了我视线的同年级学生。
那就是伊礼瑞榎。
“伊礼同学,打扰下可以吗?”
“什么事?”
她慵懒地回答道。还是老样子的百无聊赖的声音。
“嗯,午饭一起吃吗?”
“只有便当可以吗?”
“嗯。”
我悄悄地安下了心。
自那一天,她毫不客气地将与我成为朋友的提议拒绝以来,我就一直很在意她的事情。在决定开始机器人研的事情后,我就积极地了解了她的事情。
伊礼瑞榎。
虽然不及我,但她头脑也算好使,成绩也优异。不过并不是在学习上有多么认真。有着爱管闲事的一面,在各种各样的人面前都吃得开。
在我确认的范围内,她没什么兴趣,总是摆着一副无聊的表情。
根据以上的事情,我得出了以下的结论。
伊礼瑞榎她在有着高能力的情况下,没有使用的余地,因此摆出一副无聊的样子。
这样的话,如果能提示给她有去做价值的目标的话,她就能成为伙伴吧。
我是这样想的。
我们坐在海岸,打开着便当。
“那么,什么事?要我加入机器人研吗?”
“嗯。我想伊礼同学能加进来的话就好了。”
“为什么认为我会加进来?”
“那是……”
“我不是拒绝了成为朋友的事么?”
“那时,我明明完全不明白伊礼同学你的事情,却只考虑自己的情况那样说,会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你明白了?”
“一些些的话,说不定。”
“嘿……”
伊礼同学看向了我这里。
“你,变了呢。”
“是这样吗?”
“嘛算了。那么,机器人研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制造机器人。制造实物大小的巨大机器人。”
“你的话说不定能做到呢。不过预算要指望什么?”
“首先制造小型机器人。在五月的 ROBO-BAN 上取得优胜。”
ROBO-BAN 是当时开始一些些博得人气的机器人对战竞技比赛。
根据所必需的最低限度的规则进行战斗,孕育出各种各样的切磋琢磨,参加者的技术也作为表演的一环使看得价值也急速上升。
“五月?那不是下个月么!?”
“嗯。所以,要有伊礼同学的力量。”
“叫我瑞就可以。呼—嗯,五月呢……”
“那么,为什么是我呢?”
我深呼吸了下。这里就是关键了。
“在那之后,我在学校看着伊礼同学……瑞的事情。觉得你很无聊的样子。”
“无聊?”
“嗯。不知是不是没有想做的事情。”
“呼—嗯。”
“制造机器人呢。非常厉害哦。不会轻松。但绝对有做得价值呢。”
“这就是你劝诱我的话了?”
我不发一语地点了点头。
直直地盯着瑞的眼睛。
沉默徘徊在我两之间。瑞的肩膀摇晃了起来。不久那个摇晃幅度变得越发大了。
“啊哈哈!”
她大笑起来。
“你说我因为没想做的事而无聊?”
我变得没了自信。是我完全估计错了吗?
“你说对了,虽然你说对了……”
瑞她打开包,从中取出了一张纸。
“你啊,遗漏了关键的地方呢……”
那张纸是入部申请书。在上面有着瑞榎的名字以及社团活动的名字。冲浪部,这个名字好好地写在上面。
我总算是注意到自己搞错了。
“啊,冬天……”
“对。”
我是从冬天开始观察起瑞的。即便是在可谓是南国的种子岛,没备好相当的装备在冬天也是很难冲浪的。
也就是说她是因为没法进行喜欢的冲浪而觉得无聊。
鼻子酸酸的。我拼命忍住眼泪。
“拜托了!”
我低下头。
“我想要瑞你加入机器人研!只有瑞你了!”
我打心底这样喊道。
“啊——真是的。”
瑞放下便当。
“别摆出这表情啊。兼参加你那可以不?”
“欸?”
“你那是忙到五月为止,离夏天还有段时间不是?这样的话就能在参加冲浪部的同时去你那露脸,这样我就没问题。”
“谢,谢谢!”
我记得当时眼泪欲夺眶而出。不过这次是开心的泪水。之后呀,瑞对我说:“你啊,那时,鼻涕都出来了。”
不过从我个人来看,那是无凭无据的捏造话语,也许是瑞她为了隐藏自己的害羞才这样说的。
“那个,还有啊。”
“什么?”
“虽然有点匆忙,能不能帮我介绍几个部员呢?我……没有朋友。”
“难道说,你邀请我,是为了这个?”
“也有这方面吧?”
“嘛以你来说做得很好了。”
瑞叹了口气,然后笑了起来。她将右手高高举起。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也依样画葫芦地举起了手。
瑞狠狠地拍了上来。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好痛。干嘛呢!?”
“这是打气哦。”
好像这就是所谓的 High-touch。


在向学校提交了同好会的申请书之后,所要去的便是机器人的零件商店——机械诊所。
以前有被父母带过来过。记得摆有很多以小孩子为对象的模仿机器人的玩具。
当时傲慢的自己说着这种玩意才不是机器人便自顾自地回去了,因此今天会成为第一次和店主碰面。
穿过门,音量巨大的摇滚曲填满了店内,很是昏暗,即便是搞错了这也不会是面向孩子的店。
虽然以前记得有听说这家店孩童向的玩具也卖得很好(听说有一次父亲来找 GUNPLA 的玩具,但没卖),如今摆在店里的净是Servomotor(伺服电机),蓄电池,各种套装工具这类狂热者向的商品。
虽然商品类型转变的理由让人在意,不过我当然不是来买孩童向的玩具的。
“您好。”
“小姑娘,搞错店了吧。这可不是像你这样的人来的店。
店主的声音很冷淡。
不过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淡。这种因为是小孩,因为是女人就看不起人的大人的冷淡。
与邀请瑞时所挤出的勇气相比,不足挂齿。
“您就是机械博士吗?我是中央种子岛高中,机器人研究同好会的濑乃宫美纱希。”
“机器人研究同好会?听都没听说过啊。”
“今天成立的。”
“中央种子岛高中,记得今天不是入学式吗?”
“今天入学,今天建立的。”
“谁建立的?”
这个人,可能比想的要迟钝。
“我。”
“哼,别说蠢话。这可不是外行人能来的地方。”
被用鼻子嗤笑了。愤怒的开关被按下。把这个大叔揍一顿……
不不冷静下来,我。我是来这里借力的,而不是过来吵架的。
“我是在入学式结束后直接来到这里的。会这样做是好久以前就决定了的。”
“你那个同好会,有几人所属?”
“一个人。”
所属于冲浪部的瑞算 0.5 人。小数点舍去。
“就你一个人啊。那么放弃吧。只能成个好笑料罢了。”
“那种事,无所谓。”
有很多人会嘲笑一些小事。比方说女孩子脑袋好,运动优秀,又或者说仅仅要做一个机器人都能嘲笑。
我早都厌烦应付这种事了。
我取出了秘密兵器。
“比起这个,我有想给身为机械博士的您看的东西。”
我将一张设计图摊了开来。
博士,你是要取笑我吗,有着取笑我的资格吗?
你就来试一试吧。
“兴趣机器人吗?”
“不是。”
“那么,是啥?”
“我想制造实物大的,巨大机器人。”
“……滚回去。别再来了。”
平静的声音。悄然无声的愤怒。
我安心了。因为这并非是看不起我的愤怒,而是自己重要之物被人小瞧的愤怒。因为我感觉到了这个人十分看重机器人的这股感情。
我非常清楚巨大机器人是一件多么不可理喻,多么不合理的产物。


在机器人方面,大小之差和技术之差是有着直接联系的。
比方说,即便在二零一零年当时,只要有十万日元就能买到一套兴趣机器人。
全长四十公分的无论是谁都能买,无论是谁都能造的成套机器人。通过简单的操作不只是两脚步行,就连后空翻和侧转都能做到!
当然套装的完成度很棒,也有着浓缩了最尖端的技术的成分,但不管怎么说在普通的店贩卖的套装机器人就可以做到后空翻哦。
如果这变成等身大机器人的话,只是能走就是一大难题了。在电视上也经常被介绍的 CONDA 技研的等身大机器人也与企业所用的最尖端技术以及最优质的材料,还有花费多少资金无关,仍旧不可能做到像是后空翻什么的动作。
要问为何。
因为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随着长度变成两倍,大小,也就是说重量会变成八倍。
等身大机器人是兴趣机器人的四倍。重量也就成了六十四倍。单纯计算来说的话,如果不是用有六十四倍输出功率的马达的话,后空翻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这如果换成巨大机器人的话,会变成怎样呢,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仅是站着就会被自己的重量压垮,正常行动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就没有制造这种东西的必要。
只不过要让巨大的机械动起来的话,普通的车就足够了。完全没有特地让机械直立起来两腿步行的意义。
没有意义么。
我,和秋约定了。
要造出巨大机器人让它动起来。
当然,我没想这样的约定让完全是外人的机械博士知道。所以,我画了设计图。


“别把大人当傻子啊,小丫头。”
“我是很认真地这样说的。”
我看着对方的眼睛,承受住对方那锐利的视线。
“机械博士,关于你的手腕我已经通过网络调查了。”
博士皱起了眉头。
“合泽次郎博士最后的弟子。藤田铁治先生。”
博士原本是作为机器人职人有着很高名气的合泽次郎博士的弟子。在博士死后进入了宇宙开发事业团 NASDA,从事机器人研究的工作。在那之后辞了职,就像这样开起了机器人商店。
像这样曲折的人生是经过怎样的过程才变成现在这样连我也不知道。
我仅知道他献给机器人的这份觉悟与那非同寻常的手腕。
“……真是好好调查过了啊。倒也不是隐瞒起来的事情。“
“我想要您的建议。要让这个机器人实际地建造出来,动起来,什么是必要的,什么不是必要的。“
重复进行数千次的强度计算。负重计算。对手脚的力矩进行多次模拟,以现行的素材让其动起来为最终目标。
这份设计图囊括了我所有所学。我有着在理论上不会输的自信。
不过,无论理论上有多么优秀,也有着无法填补的经验。
“请告诉我。”
“我说了,回去。”
“不。我不回去。”
“哪都没有能告诉你的事。”
声音比刚才来的要柔和。
有戏。
藤田先生,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在你眼前的设计图并不是毫无意义的破纸,而是为了让巨大机器人动起来的认真设计出来的东西。
当然,就算设计优秀,纸张就是纸张。
要将纸上的梦变成现实,还有着很多不足的东西。
“那么——”
我探出身子。
“来赌一把么?”
“赌?”
“机器人研究同好会,会在今年内取得 ROBO-BAN 的优胜。”
“……”
“如果这实现了的话……就把你的技术和知识给机器人研吧。”
“你,是瞧不起大人吧。”
博士好像是被我惊到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一笑。
“不过,很摇滚呢。”
我也挂上了微笑,举起了右手。
“笨蛋,太急了。赢了后再这么做。”
这么说着,博士推掉了 High-touch。
“我怎么会这样,搞错了关店的时间啊。”
在离开机器诊所的时候,在马上要出去的时候,从摇滚的吵闹声彼方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第二天.
好像因为是少子化的时代,同好会的申请轻易地就通过了,虽然很狭窄但连活动室都给了。
“不差呢。”
我环顾了一圈活动室说道。
“真早啊。”
打开门走了进来的是瑞。在她身后跟着位比她大上一圈的男性学生。
“这家伙是柔道部的充仔。苦力活担当。”
“喂喂,你给我等等啊。怎么就决定我加入了。”
“嗯?你想说就连我的拜托你都不加入么?”
瑞,你这不是拜托而是恐吓。
“饶了我吧。我这可是柔道部啊。”
“我也有冲浪部呀。“
“不,就算你这么说啊。“
“啊,那个,我是濑乃宫美纱希。充仔,同学?“
“我叫长深田充彦,叫我充仔就行。”
“谢谢你过来。”
“唔,嘛……”
不愧是柔道部的人,有着很壮的体型,手腕的粗壮程度也是我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的。制作机器人是力气活,更别说要制造巨大机器人了。这样看来他值得依靠。
“那么,所谓机器人研是要做什么?”
“制造机器人啊。作为开头就先在五月的 ROBO-BAN 上取得优胜。”
“优胜听起来还真是说得很大啊。”
“嗯,就算为此也要有充仔你的力量。”
力量。也就是说腕力。接过充仔的手。那是又大又厚的手。果然男生的手不一样。
“这,这样吗?”
“来吧,下觉悟了吧。如果拒绝了两位大美女的拜托那就不算男人了吧。”
“美女,两人?”
砰的一声。
一个漂亮的直拳击打在了充仔的额头。
“喂,没事吗?”
“没事,没事,这家伙很结实的。”
“……嘛那啥。如果兼任也行的话,陪你们也不是不行。”
“谢谢!”
“可以的话也教我下学习。都是不及格的话连大会都不被允许出场呢。”
“嗯。可以,哦?”
其实我在以前有教过秋学习。那时真是伤透了心,即便到了现在也是个心理阴影。
那时她认真地说“姐姐是不会明白咱的心情啦。”秋她责备我,无论是在那以前,还是自那之后都仅有那一次。
我想,教人学习还是交给瑞吧。
“好,那就决定了呢。”
瑞点了点头。
“那么,总之开始收拾下这儿吧。”
“开心吧,充仔,第一个工作哦。”
“不不,你们也给我帮忙哟?”
机器人研的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寻找瑞和充仔以外的部员。和老师的谈判。同博士的见面以及基本计划的确认。还有为了确保预算而去寻找打工。
我在新学期最初的一周成立了机器人研,这一周在转瞬间便结束了。
在这期间,晃的事随时都伴我心中。不可能忘记的。因为只要闭上眼睛,我总会听到他那温柔的声音。
我总算抽出了时间去见他,爱理却气鼓鼓的。
“还以为美纱希忘记了爱理的事情。”
“抱歉,抱歉。”
我借来 AR 眼镜,抱住了气鼓鼓的爱理。
能让爱理开心的东西是什么呢?如果是秋的话,只要买一个冰淇淋带回家,她的心情就一下转好了。
“有在过一个充实的新学期吗?“
“有的。”
对着晃的话语,我鼓起自信,点头说道。
“我,想制造人形机器人。”
“机器人吗?”
“是的。机器人能拓宽人类的可能性。”
“美纱希是想造怎样的机器人呢?”
“现在在造的是比赛用的兴趣机器人。”
这种大小的哦,我用手比划了起来。
“小小的好可爱呢。”
“谢谢。这个做完后,接下来要造巨大的机器人哦。”
“巨大的是说要比爱理还大吗?”
“嗯。比爱理,比我都大哦,毕竟是全长十米的巨大机器人!”
“要造巨大机器人啊。”
晃他好像有稍许吃惊。
“是的。并非是为了实用性什么的,总之就是想试着造造。另外……”
“另外?”
“我在君岛先生说为了改变世界,所以想要改变人心的时候想到了。人类身体方面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我就想,那个,并不是赛博朋客之类的,改造人类这样的东西。而是如果有能做到人类做不到的事情的犹如朋友一样的机器人,那人类的可能性也能扩展开来。”
“我知道了哟。”
“但为了这个目标,就算有一台不错的机器人也做不到什么。如果不让许许多多的人都认为机器人真好的话,机器人就不会在世界上取得发展。所以……“
“所以,你要造巨大机器人呢。“
“是的!日本人一直都喜欢着机器人,认为制造的东西里寄宿着灵魂。如果制造出能动、能走路的巨大机器人的话,我想就能传达给大家这份心情……“
“不只是日本人呢。“
“欸?“
“无论是喜欢机器人,还是感觉物体寄宿着灵魂,都不是日本特有的。是世界各国的文化。“
“可我听说基督教什么的,会觉得人形的东西是种冒渎,因此很讨厌……”
“那是无根无据的偏见呢。”
很少见的,晃用冷酷的口吻断言道。
“欧美的机器人技术有着很高的水平。你也知道在海外也有着许多像 ROBO-BAN 这样的大会且水平很高吧。”
“是这样的。”
“就算从普通角度来说,机器人是主角的作品也有很多。比方说……”
我有听说过晃所列举的电影的名字。是有心灵的机器人们变形成车的故事。
“虽然追根溯源来说是日本玩具公司的企划,但成了好莱坞电影并且还在全世界博得了不菲的人气。这个不能说成是机器人普遍性的证据吗?”
“确实是这样。”
“从进行关于心灵研究的人这一立场出发来说的话,对人造的巨人产生强烈的感情是很自然的。虽然既有产生积极的感情的情况,也有产生消极的感情的情况,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跨越文化圈的影响力呢。”
“是的。“
“日本自己的,还有,像日本人这种话说起来很好听,不过像这样的话语也有在人与人之间构筑出墙壁的这一面。人类啊,其实是比想象的更容易相互理解的。“
“我会谨记的。“
“啊啊,不好意思,说偏题了。也就是说呢。美纱希君你造出巨大机器人的话,不仅是在日本而是会成为举世瞩目的事情。“
在我想是因自己考虑不周而被批评时,却出乎意料地被表扬了,我的心蹦了起来。
深呼吸。将胸口填满柠檬的香味。
“我,会加油的。”
“嗯,加油。”
“爱理也会声援的哦。“
爱理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她那长长的辫子随之华丽地舞动。
“谢谢你,爱理。”
我伸出手,和爱理来了个 High-touch。
挥过去的手掌什么抵抗都没遇到就穿了过去。


在那之后一个月的事情,因为过于忙碌,我也已经记不清了。
就稍记一些我还记得的事情吧。
首先是关于机器人研的部员。在兼任的充仔和瑞之外,又加入了两位部员。是佐山和洋一。
佐山君,该怎么说呢……就是佐山君吧。在我的部员中,只有他,是一直以姓氏称呼的。他身材娇小总是挺直着背,制服上无一丝褶皱。他从没让人看到自己不像样的一面,擅长程序,受了他各种各样的照顾。
洋一则和佐山形成对照,他染着茶色头发,总是驼着背。他本人说因为很喜欢祭典,就嗅着活动的味道过来了。因为他手很灵巧,在电子工作上也帮了我不少。
虽然像这样介绍好像我们机器人研关系融洽互相帮忙进行着活动,但当然,并没有那么顺利。
说到底一个月内完成能获得优胜的兴趣机器人这种事就是强人所难。


我想,一开始是很顺利的。
充仔去钢铁厂拿来废铁以及能用的零件。洋一则负责宣传,大规模地散布我们在 ROBO-BAN 出场的情报。
包括机器人的组建也在一点一滴地踏上了正轨。
出问题的是在控制程序的进展上。
“佐山君,是关于拜托你的姿势控制系统的事。”
“怎么了?”
“很抱歉,这个的话用不了。”
“我想是没有 BUG 的。”
“速度太慢。我在说明书上写了吧?”
“按说明那样办不到吧?”
“不会的。这是为了胜利必要的手段。”
“那,你做给我看看啊。”
我借来活动室的电脑(佐山君的私物),重写起他的程序。
我为佐山君的态度而感到焦躁。
我们必须要在 ROBO-BAN 上取得优胜。为此,“迟钝”的程序是不行的。
大略来说,所谓姿势控制程序是指防止摔倒的程序。
在失去平衡的时候,倾斜身子伸出手脚。
这对于人类而言是自然而然就会做的事情,可对机器人而言要做到这样可谓是非常困难。重要的是包含预测和反应两个方面的计算速度。
如果失去了平衡,必须要迅速反应才行。在摔倒时才计算结束那就毫无意义了。
结果,佐山君的程序因为没有可用的地方,被我从头到尾重写了。
“怎样?”
“……变快了呢。”
“我想要你能做到这样。其他也是。”
“稍微让我想想。
佐山君在那天这么说完便离开了活动室。
然后第二天,他没有来。


“你啊,和佐山吵架了么?“
第三天,在去活动室前被瑞叫住了。
“倒也不是吵架啦。只是拜托他好好按说明书来。”
“佐山是负责程序的对吧?是你交给他的。”
“但是,是赢不了的程序的话就没用了。”
砰的一声从脸颊上传来。是我的脸颊。热与痛则迟了些才爬上来。
对着傻住了的我,瑞说道。
“组建能赢的机器人。这没问题。但是,无论是我还是佐山还是充仔还是洋一,都不是你的奴隶。你所做的事不过是把佐山的容身之所破坏将他驱逐出去罢了。”
“但是……因为那样下去的话赢不了!”
“我没说让你输吧。是让你思考两全其美的方法啊。用你那好使的头脑啊。”
“思考?”
“有的吧,一个两个,那种佐山和我都能参加,并且能获胜的机器人。”
“真不讲理啊。明明就算是现在时间也很紧了。”
“与这无关呢。想要随自己意愿地做,那从一开始就一个人做便是。”
想在 ROBO-BAN 上胜利。这是确实的。
但是。
——如果想着要改变自己,不改变人际关系的话。
那时,确实在耳边听到了晃的声音。
回想起来。我是想要改变这样的自己。想要交到初中时期所没有的朋友。
“就像瑞你说的一样。虽然很懊恼。”
“噢,懊恼去吧。”
“给我一天,让我考虑一下。”
“行是行,这可不只是佐山的问题啊。也是洋一,充仔,还有我的问题。”
“我知道。会想些什么的。”
我好好地思考了。
然后,到了次日。
“我有话和你说。”
疲惫不堪地叫住我的是佐山君。
“……什么事?”
“抱歉,我想退出同好会。我的话,帮不上忙。”
“……”
“虽然我读了濑乃宫的程序,但我的话搞不懂。就连模仿都做不到。想要在 ROBO-BAN 上胜利的话,我会成为绊脚石。”
“佐山君,对不起。”
“嗯,那就这样……”
“等,等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张开双手挡在活动室的出口。
“怎么了?”
“我说对不起是指我没好好考虑佐山君这事。”
“什么意思?”
“我想把程序交给佐山君你。”
“可以吗?说不定没法在 ROBO-BAN 上获胜哦。”
瑞不发一语地看向我。不止是瑞。洋一和充仔也在注视着我。
“不,ROBO-BAN 也会赢。”
活动室里被静寂笼罩。
“虽然我不是很懂,会有那么好的方法吗?”
这是洋一说的。
“有哦。工作量会变成三倍就是。”
“三倍!?”*3
这是除我之外全体成员的心第一次成为一体的瞬间。


我所想到的方法很单纯。就是将无法用高等技术补足的地方通过人力来想些办法。
为此将姿势控制方面简化,用操作来弥补。
只要操作者随时心算机器人的重心,通过自己操作让其随时做出最适宜的动作这样就好。
而追求能实现这个的操纵系统,最终得到的就是有着两个操纵杆以及切换模式用的十四个开关,这样乱来的控制手柄。
在十四个开关中,有四个是变化齿轮比。剩下的十个则是决定哪个马达要怎样运作,形成 1024 个模式中的哪一个。
这 1024 个模型能够自在地切换,让我们所做的机器人随时做出最适宜的动作成为可能!
此外,在这个时刻,操纵者也决定是我了。因为能默记下 1024 种组合的只有我了。
也拜分割成 1024 种所赐,程序的难度下降,就算是佐山君也能进行作业。话虽如此(即便共通的部分也很多),因为是要做 1024 种程序,所以最终的工作量变得很是庞大。
“这绝对不止三倍。”事后,佐山君这么说道。
当然,制作对应 1024 种模式的控制器也很困难。
必须配线得能让所有的组合好好地动起来,也必须要确认有没有搞错的地方。并且每当因诸多缘由而改变设计的时候,都要进行一次确认。负责确认的洋一事后说,这就像是在冥河河滩堆石头[4]一样。
虽然重量计算,强度计算,模拟过无数次了,但当实际装配起来后果然发现了预料外的问题。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时就会陷入大骚动,就这样伴着无数次通宵,机器人也一点一点地接近完成。


机器人的建成没有结束。微调和维护是会一直持续做到大会正式开始前的吧。
所以,划一个阶段出来是有必要的。
在完成的机器人上,洋一用笔渐渐画上了脸。
秘藏着战斗的决意,却又画上张有可爱之处的脸。
“完成!”
“哇——”*3
最后洋一点上眼睛,全员都鼓起掌来。
虽然有着完结仪式这一含义在,但实际做了还真是有趣啊。
“嗯,真可靠。这家伙的话能把优胜的使命交给它负责啊。”
充仔点头道。
“你啊,又没做吧。”
“没这回事。充仔也有帮忙哦。”
“不是变得会说了吗?”
“看上去是好评的样子我很开心哦。”
“难得给它画上眼睛所以……不取个名字吗?”
用这客气的语气提案的是佐山君。
“名字?”
“嗯。虽然会长你说不定有什么拘泥的地方……”
“啊,忘记了。”
全员都产生了‘我倒’现象。
“是呢。名字,应该要取个名字……谁来取?”
“就算这样问。”
佐山君扭过了脖子,显得有些为难。
“那当然是。”
洋一看向我,
“嗯。”
充仔点了点头。
“是从你开始的吧。负起责任啊。”
这是瑞说的。
“……可以吗?”
“好了啦,快点决定。酒会在等着呢。”
是果汁。以防万一我说一下。
“那么……”
回忆接踵而来。有向瑞低下头的事情。有对博士夸海口的事情。有为洋一和佐山君的到来而感到高兴的事情。
然后——
“那么,这孩子就是种子岛机器 3!”
四周一瞬间沉默了。欸,搞砸了么。
“种子岛机器……3?”
充仔歪过头。啊。从这问啊。
“嗯。3 号机。”
“1 号和 2 号在哪啊?”
“初中三年级的春假时我一个人画的设计图是 1 号机。然后建立了社团,和大家一起制造的是 2 号机。不过那最后成了我一个人做的了。再之后,同佐山君和洋一以及充仔还有瑞全力以赴……真的让人觉得是大家一起制造的机体。这就是现在的 3 号机。”
“……这不是个好名字嘛。”
和洋一举起的手进行 High-touch。
将宣传活动统合提交给老师的是洋一。多亏了他,被校方默许了能待在学校进行通宵工作。
“中途还在想会变成怎样呢。”
和佐山君的手进行 High-touch。
他将程序和制作的麻烦工作一人承包。
“拿到优胜奖金的话,就去吃美食佳肴吧。”
和充仔进行 High-touch。
将作为材料的废铁,铁板大量收集的就是充仔。另外,他还和铁工厂的人们混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你也太嘴馋了吧。”
和瑞 High-touch。
总是副飘然的样子,当出问题的时候,最先进行对应处理的就是她。不只是佐山君那时。我在之后从大家那听说,在我甚至注意都没注意到的地方还有着许多问题。
“嘛这样不是挺好吗。比起这个干杯呢?差不多该开喝了。”
是果汁。我再次以防万一说下。
“美纱希同学,拜托你了哦。”
被佐山君这么说是没法拒绝的。
“那么……庆祝中央种子高机器人研的优胜……”
“不该是庆祝,而是祈愿才对吧?”
充仔吐槽道。啊,搞错了!
“那样赢得话就一样了嘛。“
洋一附和道。
“庆祝优胜!干杯——。“
“干杯——。”
我们杯碰杯,随后狼吞虎咽地吃着零食。提供方是瑞她家的伊礼商店。
那一天,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同伴这种东西真是不错啊。
“不过呀,美纱希同学想要制造机器人的契机是什么?”
在“酒会”进行中,佐山君问出了这个决定性的问题。
“欸,契机?”
“我也想知道呢。”
瑞探出身子。
“也不是从以前起就很喜欢机器人吧?可却突然说要制造巨大机器人,还有,说绝对不能输。不是太焦急了吗?”
“为男人什么的?”
洋一用轻浮的口吻触及到了真相。
“不可能有这事吧。”
像这样把事情糊弄过去,有些部分让人觉得不爽。
“……说不定是这样。”
注意到时,我已这样脱口而出。
“欸欸欸欸——!”
异口同声的惊叫声。
“这方面的事,能详细说给我听听么?”
瑞那满脸笑容的魄力是从未有过的,因此我悟到自己是逃不掉了。
结果,我把从捡到爱理到与晃相遇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全招了。
“……一个人,跑到男人的家里,一个不好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啊?”
“还有爱理在呀。”
“爱理也就是指手机对吧?虽然很有美纱你的风格,太大大咧咧了。”
“唔……”
无话反驳。
“嘛是个好人的话倒是没事啦……”
这么说着的瑞,好像有些担心我。
瑞的担心至今为止基本都中了,这一点我也是明白的。


在机器人完成后,就是一个劲地进行日复一日的练习。问题是没有对手。如果有备用机的话就能进行模拟战了,可是这样的预算是不可能有的。在大城市的话也能向其他团队提出练习赛的申请吧,可这就是乡下的痛了。
没有办法,就在进行实机的操作练习的同时在电脑上制作个模拟器,进行模拟战。
因为那时做的模拟器做得十分不错,之后便作为免费软件把资源向大家分享,还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不过比起其本来机能的兴趣机器人的模拟器来说,制作视频时的物理计算以及格斗游戏的引擎等方面的使用更多。
之前,在网络上看到了流行的格斗游戏使用的引擎是我的引擎的进化版,因为觉得很怀念就注册了账号。如果你也有看到用户名是 TAGIRINGER 的用户的话,希望能申请对战呢。
在这,就提一提种子岛机器 3 的操作系统吧。
驱动种子岛机器 3 的关节的伺服电机有二十二个。
不用说,一个人同时操作二十二个电机是不可能的。
为此就变成操纵者输入大致指令的形式。
虽然像是举起右手这样的基本动作的话只需手动让肩和肘部的关节动起来就行,但更复杂的动作(比方说回旋踢)之类的,就变成需要呼出事前登陆过的程序了。简单来说,就是像格斗游戏的必杀技那样。
基本动作上虽然能指定详细的动作,但同时,做不到复杂的动作。
只依靠基本动作来走路的话,就会变得只有下半身在走路的笨拙东西了。
登陆动作虽然能做到复杂的动作,但却没法随机应变。比方说输入回旋踢的指令的话,就只会对同样的高度同样的方向进行回旋踢。没法根据对手的高度和位置进行微量调整。
本来,这两方面用程序来补正才是正确的。
就像人在走路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挥舞起手来让上半身取得平衡一样,就如看着对手的位置就会调整踢的角度并且保持全身的平衡一样,理想是仅要输入粗略的动作,程序就能自动进行补正。
而这补正能进行到什么程度,就算说成是格斗机器人的性能也不为过。
种子岛机器 3 的设计概念正与之相反,是从操纵者方面来进行动作补正。我拜托佐山君的登陆动作有四百二十五种。在那之中走路的动作就占了一百一十七种。
对这些进行组合,并进一步与登陆动作中手动地进行的微量调整进行组合就能让机器人自在地行动。
这在机器人工学上来说是邪道的设计。要为自己辩护的话,也能说成是孕育出了作为格斗游戏玩家的主意吧。
不管怎么说,我判断为了在 ROBO-BAN 上取得胜利,只有这个办法了。虽然我有着这方法是引出机器人潜在能力的最佳捷径的自负,但这方面和娴熟的操作是分不开的。
毕竟是自己决定的方案,虽要在距离大会的这短暂时间内记清楚是一条艰苦的道路。
但我不会屈服的。
因为在 ROBO-BAN 上获得优胜是与我的梦,以及晃先生息息相关的。

第五章

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在输入指令。最终变得只能看到对战的梦这样地狱特训的尽头,等了又等的东京之行来了。
“姐姐,接下来要去东京吗?真的是要去东京吗?”
秋就像是自己去一般兴奋。
“嗯。我会去那取得优胜的哟。”
“别感冒了哦……”
“别担心。想要什么礼物?”
“GUNPLA!”
“好的好的。高达 F?还是 R 高达?”
“那个,吉翁·古!”
“……你喜欢假面之人呢。明明输了。”
是因为最早得到的机体是红色的扎古么,秋最喜欢假面之人了。
“姐姐,虽然确实正义必须要取胜也说不定,但舍弃败者才不是正义哦!”
我的妹妹也变得真会说了啊。
“那秋你就变强吧。强到能背负起败者们的心情。”
“嗯,姐姐也是哦。”
被这样的妹妹送走,我乘上了飞机。
下了飞机。大道上满是强烈的废气臭味。与种子岛不同的闷热感。信号灯一变,就人流涌动。
当然,我是知道东京人很多的。
可是,亲眼所见还是感到了冲击。
让人恐惧数量的人们完全没有视线交汇地在快步行走。
看着这副光景,我涌起了一股呕吐感。
人类的五感一直都在获取多到让人惊讶程度的情报。如果将这些情报完全认知,那就会因为情报过多而无法做出行动。所以人类是在无意识间舍弃不必要的情报仅拾取着重要的情报这样生活下去的。
那么,什么是重要的情报?
对于生物而言,同种生物的存在多为重要的情报,人类也不例外。
人类会对人的脸,声,味,都产生特别敏感的反应。就是这样的程序啊。
但东京的人类则与之相反。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正可谓是专门挑选出人类来将其无视。
这是种极不自然的情况。亦或者说,这正是人类文化的适应力也说不准,不过……
“又说得那么拐弯抹角啊。只不过是晕人了而已吧。”
正如瑞这么说,吃不消这人潮的我现在在宾馆的女性部员房间内休息。
让人不甘心的是瑞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
“虽然知道练习很重要,但你通宵过多了吧。嘛,到明天为止你就好好休息吧。”
“但是,还有最终调整……”
“那就交给佐山和洋一。睡觉也是选手的工作哟。”
因为虽然很让人不甘但这是正论,所以我就去睡了,伴随着何时要向东京这种大城市复仇的想法。


一觉醒来,第二天,ROBO-BAN 的第一场比赛。在无聊的开会仪式结束后,比赛开始了。
“中央种子岛高中机器人研,请往第二场地。”
“哦,到我们出场了。没有忘东西吧。”
充仔说了句有哪里不太对头的话。
“来,上吧。”
瑞捶了下我的背。
洋一和佐山君也带着副满溢期待的表情看着我。
“稍微去揍翻下他们。”
我向着第二场地走去。
根据报道,濑乃宫美纱希所率领的中央种子岛高中机器人研,第一场战斗相对其他战斗而言是经历了场苦战。但那是错误的。要说的话,是被惊到了。
那个时候的 ROBO-BAN 因为不过是刚刚起步,战斗方面的意识还很薄弱。像之后的 ROBO-BAN 那样带着以战斗为前提做出的专用机关的玩意很少,只能说是人型两脚步行机器的性能界限的测试场这样的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性能和操作性的不同就严格地表现了出来。
第一回战的对战对手是只有力量是优点的,没什么技巧的机器人。动作也很差劲,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硬塞到手腕上的。
以种子岛机器 3 的力量的话料理这个机器人是小菜一碟。没有马上获胜是因为是第一次实战要积累下经验。
确认场地的牢固度以及滑度,一个一个地试验在实战的动作。
花时间看清对手的动向,以最小限度的动作贴近对手内侧,轻轻一撞将其推出场外。
ROBO-BAN 的规则是倒三次制。本打算在剩下的两回好好练习的,可对手没法在十秒倒计时内站起来,就这样 KO 了。
从旁人来看,是会当成是纠缠在一起时的幸运一击吧。这样就好。场地有着不低的高度,不能小瞧落下的伤害。只是明白这点就足够了。
“辛苦了。真有余裕呢。”
洋一说道。
“降低水平戏弄别人,真恶趣味啊。”
瑞说道。
果然部员还是懂的。
“噢噢,看来是大苦战啊。不过,接下来才是正戏吧!”
也有不明白的家伙。
“因为观察完毕了呢。接下来我会马上让比赛结束的。”
接下来一直到准决赛为止的三场比赛,都如我所说,马上就结束了。轻松获胜。因为对手的行动模式很是单调,所以只要钻他们的空子便行。
到了这时候,观众们渐渐开始骚乱了起来。


这时的 ROBO-BAN,因为才刚刚起步,规模小,比赛时间也只要一天便能结束。
即便如此在决胜战前还是空着挺长的一段时间,主持人正介绍着出场者(也就是我们和对手)的经历和看点。
而我们则在这个空挡进行着作战会议。
“怎样?”
我向去侦查其他比赛的佐山君询问道。
“优胜候补一路顺利地过来了。是 Big Dipper 先生的,机体名说是叫 Great Heaven。”
“Big Dipper?”
记得是指北斗七星。
“是无论名字还是机体都很华丽的家伙。一看马上就明白了啊。”
洋一一边确认着摄像机一边说道。
“不过,实力是货真价实的哟。”
“Great Heaven 的种类是?”
“小型高速反击型,也就是说……”
“和我们一样呢。”
“虽然从操纵者上看濑乃宫来得更为高明。不过相对的,自动平衡器之类其他的控制系统做得很出色。”
“也就是说是优等生么。”
“视频看这。动作上意外是朴素类型的呢。”
将洋一拍摄的比赛在平板上播放了起来。
Great Heaven 一身漆黑的涂装,在那之外又用荧光涂料洒满了星星。确实是个引人注目的主。
但机体本身就如佐山君所说,是正统的小型机体,其动作也非常顺滑。
招式是反击时的出拳以及躲开对手的突进并将其投飞出去。
“有隐藏招式呢。”
瑞断言道。
“像这样喜欢高调华丽的家伙不可能不装备些什么。在决胜战的时候会用个华丽的招数哦。”
“那样正好。就算是我们的种子岛机器 3,也还有着很多没展现出来的招式呢。”
“嗯。条件势均力敌。那么就是有气势的一方胜利!”
充仔毫无根据地断言道。
确实机体性能来说,基本算势均力敌。就算是把程序和操纵者合起来说,也差不多是同个水平吧。
不过……
“倒也不是这样的呢。有一个输了的地方。”
“诶,那是什么?”
“预算……”
全员都露出了一副‘啊——’这样的表情。
虽然是打算尽可能地温存的,可有一部分的关节已经变得不好使了。但是,没有一个一个分解出来进行交换的时间。如果有备用的脚的话,整个脚的交换是能做到的,可是我们没这个预算。
另一方面,对面毫无疑问是准备万全的吧。
如果这个不会影响到胜败就好了……
当我结束了在现在这个状态能做的维护之后,就这样被传唤上了场地。
“蓝色角落是中央种子岛高中机器人研。种子岛机器 3 的登场!”
“红色角落是 Big Dipper。爱机是,众所周知的 Great Heaven!”
Big Dipper 是个留着大胡子身材健壮的大叔。带着不知是在开什么玩笑的,奇怪的面具。就算说不是机器人,而是这边这位大叔上场战斗也能让人接受。
不不,大叔怎样都好。问题是 Great Heaven。
近距离看到的 Great Heaven 比起在视频里看到的显得更加细瘦,感觉很是尖锐。虽然因为涂装看不太出来,但多半从素材的阶段起就使用了很不错的材料了吧。
——晃。
我想起在种子岛的他,低声念道从他那得来的两句话。
——我是我命运的支配者。
——我是我灵魂的指挥官。
这话语给予了我勇气。
“蓝色,种子岛机器 3。红色,Great Heaven。”
我抬起头,握紧手柄。
“Ready?Fight!”


在比赛开始的那个瞬间我就让种子岛机器 3 向前冲去。
双方都是反击型。就算要看对手的出招,也不过是让时间白白流逝罢了。与其变成这样,不如我们来主动出击。
看来对方也是同样的观点,Great Heaven 也挪动着它那细足悄然缩短着距离。
当进入适当距离时,Great Heaven 伸出了双手,我也与其对抗。
我们双方都想要挣脱对手,让对方失去平衡。形成了类似于在柔道中被称为组手之争的动作。
即便双手大幅度摆动,Great Heaven 的躯干也不会摇晃。真是名不虚传。
我将两手的攻击集中于头部。根据杠杆原理,推头比推身体更容易把对方弄倒。
对方也对应其抬高双手。
就是现在。
被拍开的手臂利用这个势头改变姿势,我再进一步操作让种子岛机器 3 弯下膝盖降低高度,于是就形成了肘击的样式,对着敌人门户大开的胴体使出了浑身一击。
Great Heaven 浮空了。
只要在这补上最后一击的话……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违和感。
种子岛机器 3 的上半身歪斜了。
糟了,膝盖的关节出了问题!
在丢失千载难逢的机会的种子岛机器 3 面前,Great Heaven 的脚又贴上了地板。
比我重整姿势更早,对方行动了。
弯下腰,用肩和头撞来这一动作虽然乍看之下是野蛮的冲撞,但其实那是能让全身的力量都化为攻击力的动作。
在甚至能说像是中国拳法的心意把一样的撞击下,种子岛机器 3 狠狠地摔倒在了场地之上!
再受到伤害的话就会被 KO 了!
我连忙操作起双手双脚,尽可能地让它抓住场地。
我计算着在地上旋转的种子岛机器 3 要以怎样的姿势才能让摩擦力变得最大,并将其实施。在甚至以为脑子都要烧坏掉的极短的瞬间结束之后,种子岛机器 3 好不容易在场地边缘停了下来。
“Down!”
听到裁判的声音,我呼了一口气。我抑制住自己想放松全身的力气与紧张感的欲望,将意识移回到比赛。
“One,Two……”
倒计时开始了。以右膝坏掉的状态还能站得起来吗?
再怎么说我也没预想过用一只脚站立的情况。不将无数的动作进行组合,好好让这实现可不行。
将重心向左移,用双臂取回平衡,慢慢地……好,站起来了。
我呼吸紊乱。心脏咚咚地高鸣着。
仅仅只是站起来保持平衡,我就已经是不得不全力计算的状态了。
“休息。”
听到裁判的声音,我安下心来。与此同时,佐山君和洋一过来开始对种子岛机器 3 进行应急处理。从中断到比赛再开的时间是六十秒。一秒都不能浪费。
“把膝盖和脚踝……固定下。”
“我知道了。”
两人没说废话就开始了作业。
“你啊,干得很好了。”
瑞递过吸管。我吸了一口是甜甜的味道。是渗透全身的甜味。
瑞擦掉了我额头的汗。
我稍微笑了出来。简直就像是拳击手一样。
“不错呢。有你那精神在的话就没问题的。”
她用力地拍了下我的背。
真是的,瑞太粗暴了。
但是,确实的,我打起了精神。
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我的身后有着伙伴。
“Fight!”
响起了裁判的声音。
右脚从膝盖开始都是被固定的状态。种子岛机器 3 以宛如拄着拐杖般的动作一点点地前进着。烧焦了的马达发出呛鼻的臭味。
看着 3 号的这个样子,Great Heaven 向前伸出了一只手。
在我想着这是什么姿势的时候,它就满是余裕地动起了手掌。我简直好像能听见‘切切切’的声音。
这是挑衅。好火大——!
的确我们这处在劣势。因为是移动系统为基本的轻量级机器人,只有单只脚的不利与失败等同。
我很理解他会这么想。
但是,我还没有输。
我边保护着受伤的脚,边贯彻着防御。
将 Great Heaven 的攻击一一化解。
拖时间没有意义。因为有得分的是对面。但现在如果强行攻击的话吃了个反击就输了。
我一个劲地忍耐着。现在的种子岛机器 3 并没有争取分数的耐久力。我所要瞄准的是一击毙命。
在抵挡了一段时间的攻击后,Great Heaven 再次拉开了距离,做出了刚才那个挑衅的动作。就是叫我堂堂正正地战斗的意思。也能听见从观众席传来的倒彩声。
剩下的时间是十九秒。
来吧,关键时刻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过,Big Dipper 也做出了挑衅的举动,多半是不会消极战斗的吧。
就算是为了在电视上卖座他也应该会想要以大招数来结束我。
对付大招。这样的话就有机会。虽然微乎其微。
我们双方慢慢缩短着距离。
Great Heaven 的手臂长度与种子岛机器 3 基本在同一程度。但是,这个等级的人型机器人的可触范围可不单单是手臂决定的。因为 3 号的膝盖用不上,所以是对方的可触范围更长。就在杀神经的咫尺攻防的刹那,突然间,Great Heaven 全身沉了下去。对我们这的足部进行低空擒抱。
就连这样的动作都做得出来么。
现在的种子岛机器 3 没法后退回避。两手也碰不到对方。
但是,攻击本身我是预想到了。
从 Great Heaven 来看,如果是拼两手的胜负的话,那就还有互角战斗的余地。要瞄准就会瞄准脚部。这样想是很自然的吧。
虽然没想到会是擒抱,但是还是预测到了是下段攻击。
所以,我有着很充足的时间决定要用的动作。
我拼了一把,以固定的右脚为轴,用左脚使出全力一踢。
如果赌错了,就会狠狠地摔倒自爆,这是不顾前虑后的全力攻击。
最后种子岛机器 3 的脚尖抓到了 Great Heaven 的下颚。
完美的反击。Great Heaven 就如文字描述的一样在空中飞舞着。可是,做出了乱来姿势的我们这也飞了出去。
那时,时间的流速变了。种子岛机器 3 的动作在我眼里变得像是一帧一帧前进一样缓慢。在脑内展开模拟。这个速度的话肯定会飞出场外。
右脚没法使了。左脚现在也基本坏了。即便如此还能最大限度地使用两臂和头,和光滑的场地产生最大的摩擦。
在甚至让人以为是永远的时间之后,种子岛机器 3 在距离场外还有一厘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拼命地输入着让其立起来的指令,而在此时场地外则响起了沉重且不详的金属声。
裁判跑到场下去确认,然后将手在头上交叉。这是比赛无法继续进行的信号。同时,种子岛机器 3 也立了起来。
“胜者,蓝色角落,种子岛机器,Threeeeeeeeee!”
随着报道出胜者的名字,欢呼声填满了会场。
伴着集中状态的结束种子岛机器 3 倒了下来。我也随之弯下了膝,勉勉强强摔在了椅子上。我明白瑞她紧紧抱住了我。
分出最后的胜负的,是操作方法的区别。
我这边,还用上刚才被打飞时的经验才能全力让种子岛机器 3 刹住车。
另一方面,Great Heaven 即便是在被打翻的状态还是维持着一开始输入的擒抱动作。也就是说在 Big Dipper 慌慌张张地输入动作取消指令时,它就已经落在了场地外。
从和佐山君吵架前的种子岛机器 2 用的是和 Great Heaven 相似的操作系统来看,这能说成是歪打正着呢。
会场在沸腾着。我能明白瑞呀,佐山君呀,洋一呀,充仔呀在说着些什么。但我大脑缺盐。也缺糖。全身都觉得轻飘飘的动不了。
在充仔和瑞的搀扶下走到场地上就是极限了。我只隐约记得充仔代替我收了奖状。
在这过程中,我一直在想着的是“这个操作系统不行。”
虽然确实能激发出机器的潜在能力,但只是全力进行操作就会变得缺氧倒地再怎么说也不行吧。
之后我在酒店的房间里稍作休息后便参加了庆祝会。
洋一去印刷了全员分的名片,在去庆祝会前给了大家。虽然我还想着这是什么自我意识过剩的行为啊,但实际去的时候,Exoskeleton 社[5]和 CONDA 的部长和董事一个接一个地递来名片真是让人惶恐。
技术方面的人很多,我因被问了无数次关于种子岛机器 3 那“独特的操作系统”的问题而头疼。
我发誓,接下来制造的机器人,就把它造成对人温柔,能简单操作进行没有危险的周到互动的家伙吧。
说说后话吧,之后我在瑞的拜托下改造了种子岛机器 3.
契机是在大会结束后,虽然瑞和其他部员说自己也想操作下种子岛机器 3,可他们都没法好好操作。
结果最后不止是瑞他们,为了让之后加入机器人研的后辈们也能体会到操作机器人的有趣之处,我就将操作系统降级成进行简单操作的版本。还拆下了坏掉的双脚和关节,重新制作。
操作变得轻松,也就意味着没法像在 ROBO-BAN 上那样行动,不过如果他们那么天真的话我会困扰的。如果后辈们要在 ROBO-BAN 上出场的话,让自己制作的机器人出场才是正道吧。不管怎么说机器人技术是日新月异的。很快就不会有旧型机出场的机会了吧。
在回程的飞机起飞的一个小时前,我才想起忘帮秋买礼物了。
谁都没抱怨一句,佐山君马上就上网调查起有卖塑模的地方,洋一君和充仔风急火燎地去买了过来。入手了“HG 吉翁·古”的我觉得我机器人研的部员真的是非常可靠。
这就是在东京的,最后的回忆。
幕间
“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啊。”
日高宏武看到长发的男子眯起了眼睛。
和过去那时一样。自己不自觉地捡起在海滨的垃圾,男子也拾起了在身旁的垃圾。
“久疏问候。您孩子还精神吗?”
“啊啊。算是精神,不过他最近总是在鼓捣着机器。”
“是鼓捣着机器吗?”
“啊啊。最近,有个叫 ROBO-BAN 的东西。你知道吗?”
“嗯。是这儿本地的高中取得了优胜呢。”
“对对,就是这个。因为它,连我儿子都着迷于玩具了啊。”
“是这样呀。”
“那个玩具……是叫兴趣机器人么。第一次听到价格的时候虽然吓了一跳……嘛但那家伙都说既会去打工又会取得好成绩了。”
“原来如此。有爱好是件好事。”
爱好。确实是如此。
“是坑父母的钱的爱好啊。”
宏武苦笑道。
“嘛虽然和妻子商量过了,不过和摩托车一比,既不会那么花钱也没有危险。”
“是这样呢。在操作上只要小心就不会危险了。”
“……机器人呀,会危险的么?”
“不,虽然我也不清楚,不过也有在 DIY 的时候受重伤的事情。”
微微的柠檬香气。
“呼嗯。”
“我会祈祷您孩子的活跃的。是以 ROBO-BAN 为目标的吗?”
“啊啊,算是。”
宏武对着上空回答道。
男人的话语回响在他的脑海中。
——不过也有在 DIY 的时候受重伤的事情。
机器人。还有重伤。只有这两个词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次。

第六章

在 ROBO-BAN 上获得优胜的话,就去向晃表白。我这样决定了。
然后我优胜了。接下来就只剩表白了。即便被拒绝了,我的心情也会传达过去吧。他也会看向我吧。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什么也不会开始。
我知道这个道理。知道是知道可是……
我现在就正站在晃的家门前,双腿直颤。呼吸变得痛苦了起来。好可怕。
我理了理呼吸,打开自己的手机,看向邮件。

在 ROBO-BAN 取得了优胜!美纱希。
恭喜。你好好努力了呢。君岛晃。
看了晃的回信,我稍微冷静了些。认识到自己是做了正确的事情。
我意已决,手碰到了晃家的门。
感到了轻轻飘过的柠檬香味。
晃他还是老样子,坐在桌子前干着活。
“呀啊。”
晃转动椅子转了过来。
“我来打扰了。”
这里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恭喜你获得优胜。”
“美纱希,恭喜你!”
“谢谢!”
仅仅说了这么句话,晃便迅速转回椅子回到了工作上。
虽然是一如往常的晃,但我不知怎么有种挫败感。
谁会就这样认输啊。
“优胜也是多亏了君岛先生你。”
“我?”
他仅仅回过脸看向我。
“是的。一个人的话是赢不了的。”
“说起来,很有趣的操作手柄呢。是谁想到那个的呢?”
“您,您看了吗?”
“因为网上有视频呢。开关是这样……超脱于一般的人类工程学呢。”
“那,那个是。”
我语无伦次地说明了和佐山君间发生的事情经过。
“原来如此。虽然是迫不得已的手段,但从结果来说,最后获得优胜和这是分不开的。”
“是的。我一个人的话是想不到这样的。”
“从我的专业来看,能从人类可以处理如此大量的情报这件事上感觉到可能性呢。”
“在操作的瞬间,时不时的,会有种时间流速变得很慢的感觉。”
“是因集中力而产生的时间延迟效应呢。”
“这种事情也有进行研究吗?”
“嗯。看来说成是意识的速度会不会比较好呢?现在能明白的是好像有决定这方面的大脑部位。”
“那么,刺激那里的话……”
“对对。无论何时都能体验超快速模式。反过来说,也能让意识的进行变得迟缓。”
“变得迟缓……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比如在等杯面泡熟的时候……”
“……?”
“美纱希,Master 在开玩笑呢。”
“啊,对不起。”
“不该做不习惯的事情呢。”
晃苦笑道。
“嘛先不管杯面的事,不觉得对不想无聊的人来说这是有价值的吗?”
确实在无聊的时候,会有希望时间快点过去的想法。
“是这样呢。可是,不管是变得快还是变得慢,改变思考速度的负担都是很大的呢。”
“啊,我知道。”
在那个短暂的比赛中,我就变得狼狈到连站都站不住。
“人类的大脑这种东西是非常贪吃的呢。平常就以非常可怕的势头消耗着氧和糖。在认真运作的时候,会进一步加剧消耗。所以这并不是只要刺激脑就能怎样的问题。脑的生物反馈是根据摄取营养的效率性来决定界限的,反过来说的话,将这样的限制给……”
晃进入了沉默思考的模式。他就是这样的人。
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明白,在集中于感兴趣的事情时,被别人从外部出声打扰的话,对那人的印象不会好。直截了当地说就是会火大。
所以我就老老实实地等着晃回过神来。
“Master 真让人没办法呢——。美纱希,东京怎么样?”
“唔嗯,因为参加了大会后马上就回去了,没有玩的时间,不过人很多哦。”
“很多?有多多呢?”
“该说是很多还是怎么说,人挤人塞在一起……”
不管过了多久都不见晃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我就只和爱理聊了聊天便回家了。


“那么,结果,你没告白?”
第二天,我就一点都不留地向瑞全招了。
“嗯,因为感觉不是那个氛围。”
“那么,你要在哪种氛围的时候才能告白呢?是君岛先生来着?他一直都是这种感觉吧?”
“唔……”
被瑞这么说,我就回不上话了。
“下次我也跟着你一起去。”
瑞就像说既定事项一样,我慌张了起来。
“稍微等等呀。”
“你的对象是怎样的人,我要好好用这双眼看清哟。”
这么说的瑞,吸了下鼻子。
“感冒?”
“嗯。鼻炎。不是流行性的没关系哦。”
“嘛可以是可以,别失礼了。”
瑞看着我的脸大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笑啊!”
“呀因为我没想到会被美纱你说礼仪方面的事情呢。唔嗯。别失礼了。我会注意的啦。”
“不是啦。是因为君岛先生那有君岛先生自己的规则。”
“啊啊。是会在谈话途中突然神游走然后就回不来了对吧?我知道了啊。”
“嗯。总之是个很厉害的人,所以瑞你也要好好注意场合呢。”
瑞拼命抑制住大笑的冲动。
“所以说!不是那样的,是说在君岛先生的家里有君岛先生的规则这点。”
“啊啊我明白的啦。不会表现的粗鲁的。话说回来,美纱你竟然会说场合什么的……恋爱能改变人类呢……”
“这么说的瑞你呢?有恋爱什么的经验么?”
试着微微进行反击。
“这个嘛。”
因为瑞所说的也含有和本次事件没有关系的私人问题,所以在此就割爱不谈。
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问问本人。
不过完全能说在听了这一席话后,我又更尊敬起了瑞。
我向君岛先生发去了邮件,向他告知我想把瑞带过去的事情,很快就得到了他的许可。
我们在休息日时碰头。今天过来的瑞和往常不同,穿着挺漂亮的衣服。
“瑞,你还有这种衣服啊……”
“我打你哦?”
在她说完前,她的拳头就击中我了。
“疼!”
说起来,我几乎不知道在学校之外的瑞。即便有着长时间的交往,认为已经很懂她了,还有着许多这样的情况。
“你不打扮打扮么?”
“因为君岛先生是不看表面而看人内涵的人。”
“嘿……”
被这么一说我一下不安了起来。穿惯的平日穿着变得不再可靠。简直就像是只穿一条内裤就外出一样。
“嘛,我想你的话因为已经很可爱了所以这样就好了哦。”
“没问题吗?”
瑞吸了吸鼻子。她的鼻头红红的。
“说到底,你至今为止不穿制服的时候,都是这副打扮吧?就算是现在开始注意……”
“呜呜……”
我们边说着俏皮话,边慢慢走在森林小道上。
“真的往这走就好吗?不会有迷路了之类的那种结果吧。”
“都说了来了好多次没问题的。”
“你经常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拜访呢。这不是就算被杀掉埋起来都不知道么。”
“君岛先生不是这样……”
“我是说如果是这样的人你要怎么办。虽然我之前也说过了呀,还是多抱着些警戒心比较好哦。”
瑞的眼睛是真心在担心我。
“我,我从今以后会小心的。”
在我们间的气氛变得拘谨起来的时候,晃的家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打扰了。”
这是熟悉的就像自己的家一样的地方。在这时,我招呼一声便打开门走了进去。门没有锁。
“欢迎。”
晃一下子转过椅子来迎接我们。一如既往的柠檬香味。
“初次见面。我是伊礼瑞榎。我总是从美纱希那听闻君岛先生您的事情。”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瑞这一本正经的声音。
“瑞榎小姐呢。我也从美纱希君那听说过你们的事了哦。恭喜机器人研获得优胜。”
“谢谢。”
漂亮地低头行礼的瑞。
“虽然是狭窄的陋室……就在这随意放松吧。”
“好的。”
拿出两张椅子,供两人坐。
“我,去泡茶。”
我倒了老样子的香草茶。
我并不是第一次像这样泡茶。有过好多次为处于神游状态的晃泡茶并端过去的经历。
“对了。你有从美纱希君那听过也说不定,让我把爱理介绍给你吧。”
晃将携带设备递给瑞。
“您好。我是爱理。瑞你,是美纱希的朋友吗?”
“初次见面,爱理。是呀,我是美纱希的朋友哦。”
“那瑞能和爱理成为朋友吗?”
“嗯,好哦。”
我将香草茶轻轻放到晃的旁边。晃的脸一直朝着显示屏没有移开,就这样伸出手,喝了口香草茶。
看着他这样的动作我就喜不自禁,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
瑞用手肘突了下我的侧腹。我知道的啦。这样的话就和平常一样了。
叹了一口气,瑞开口说道。
“君岛先生现在是在做怎样的研究呢?”
“人类的心理和大脑的机能吧?”
“通过脑波能明白人心,之类的东西吗?”
“如果有这样说的人的话,那就是欺诈师呢。”
“但是,有着α波啊,β波呀各种各样的波吧?”
“所谓脑波呢,嗯。”
晃指向自己正在使用的电脑继续说道。
“就是像电脑的运作音一样的东西。”
晃点了下鼠标,画面上显示的无数曲线就大幅度摇晃起来。伴着这个现象,硬盘发出了嘎哩嘎哩的声音。响起了嗡嗡的声音,电脑的散热风扇开始旋转起来。
再点击一次鼠标,画面便停下了动作,无论是硬盘声还是风扇声都渐渐变得小声了起来。
“像这样侧耳倾听,只能明白现在电脑正在进行复杂的计算,或者,基本没在做什么正静静地休息,这种程度的事。但是即便是侧耳倾听风扇的声音,也绝对不会明白正在运行的是哪个程序。像α波,β波之类的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那要怎么才能知道是哪个程序在运作呢?”
“虽然有着像是 CT 或者 MRI 这样各种各样的东西,但精确度还差得远呢。要怎样调查大脑,如何反过来进行刺激,为了这些的基础技术现在正处于个添砖加瓦的阶段。”
而且收集到的实验资料,在之前因为事故而丢失了呢,晃这样叹息道。
“做这些事情有趣吗?”
我听着瑞这不留情面的质问,不禁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是呢。这要看对有趣的定义,对我而言是有趣的。比方说,有用电磁波刺激大脑特定部位的实验。刺激被叫做记忆区的部分的话,能清清楚楚地唤醒过去的记忆,不过在那个时候,会产生一种奇妙的现象。”
“那是什么呢?”
为了不输给瑞,我也插嘴道。
“比方说会听见特定的音乐,闻到特定的气味。明明没有刺激听觉和嗅觉呢。”
“这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说不定是因为刺激的方法太粗糙了,就连多余的部分也给刺激到了。亦或者说是这样的感觉刺激对记忆这种东西来说是错综复杂的也说不准。”
“从刚才听到的来看,感觉都是些不明白的事情。”
辛辣的瑞。
“嗯。就是这里有趣啊。有着许多不明白的事情,对像我这样的学者而言是幸福的。”
“像是用那个电磁波来刺激恋心什么的,做不到吗?”
听到瑞的话,我简直要停止了呼吸。
“如果能做到这个的话,那就已经是洗脑了呢。”
“遗憾。”
瑞再次用肘部突了突我。
是想说乘着这个话题的流向来告白吧,不不,这要怎么才能接上去啊。
在我迷茫的时候晃继续说道。
“话虽如此,动物实验是对恋心这种东西进行过各种各样调查的领域。比方说关于鱼类的发情物质……”
在那之后,不断提到交尾啊发情呀的说明绵绵不断地继续着,瑞的笑脸渐渐变得僵硬了。
“你也很辛苦呢。”
归途上,瑞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倒也不会有辛苦之类的感觉,那么,从瑞来看君岛先生怎么样?”
“我觉得是个好人哦。嘛,不过是个超级木头人。”
木头人。就是说不了解人情世故以及男女关系的人。
“是和俗世保持着距离!”
“这不就该说是木头人吗?”
“好了啦!”
“嘛,就和我说的一样,我觉得是个好人哦。啊,不过香水可能喷太多了点。”
这么说的瑞,吸了吸鼻子。


瑞说的话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同时我强烈地想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明明为了晃建立了机器人研,获得了优胜。这样的话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么?
要怎么做,我才能好好地向晃告白呢?
可以的话我想在只有两人的时候告白。想要在爱理不在身旁的时候,只与晃在一起的时候说出口。
要找到爱理不在的时候,并不难。
至今为止有过好几次爱理不在家的时候。那就是定期进行的维护和备份。至今为止因为我都是以帮助爱理成长的名义去晃家的,所以都避开在这些天过去打扰。
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我的目的是向晃告白。是想传达我的感情。这样的话,在爱理不在的日子过去也没关系吧。
我慎重地,选了某个日期。
那一天。
我穿着和往常不同的衣服,拼尽全力打扮漂亮出了门。
走在森林深处的小道上,汗水不停地涌出,这时我才意识到选择出错了。
我平常穿的半袖制服和容易行动的私服暂且不说,穿着不习惯的衣服在森林里走路就会钩到各种地方,汗流浃背。
我抱着自己真不像样的心情,全力整理了下衣着打扮,站在晃的家门前。
正是今天,我要传达给晃我的感情。
我拿出小化妆盒最后检查了下全身,敲响了门。
没有回应。嘛,这也是常有的事。晃投入于工作中,听漏了敲门声并不是稀奇的事情。
我下定决心打开了门。
开着灯的晃的房间和平常一样。可是只有晃的身姿不在。
“啊……”
这是个蠢故事。爱理如果是自动进行维护作业的话,晃现在这会儿说不定是去买东西或者去干别的什么事了。
我就以放心的状态坐在了自己的老位置。
“该怎么办啊……”
虽然我想要不就这样回去吧,但是穿着这身衣服什么也没做地就这样回家,未免也太惨了吧。
我突然想到,要么留张信吧。
平常我起码会在口袋里放上记事本和笔,但今天没把它们放进来。
晃的工作看上去基本都是在电脑上做的,也找不到纸与笔。
当我想着会不会在哪里有呢而在地板上寻找的时候,无意间注意到了。
在地板的正中央能隐约看到四边形的沟。我压了下一边,它就迅速无声无息地抬了起来。是隐藏门!
我盯着向地下室方向开着的漆黑洞口。不知是不是错觉,甚至觉得好像从那飘来了冷气。
如果是平常的话,我想我是不会做出像是潜入别人家地下室这样的举动吧。可是,那一天,我的心情很激昂,十分的不安定。
我靠着手机的灯,一步一步地走下在黑暗中的楼梯。
地下还很深,我明白了晃是认真做出这个地下室的。倒不如说,这建筑物的地上部分才是附带的也说不准。
在楼梯的尽头前是一面巨大的铁门。空调的声音和微微漏出的光昭示了这地下也有通着电这件事。
——好厉害!
我在黑暗中做出了 Guts Pose[6]
这是货真价实的秘密基地!是小孩子的梦。我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做过各种各样的秘密基地。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君岛晃会来到这么偏僻的岛上生活。不论网络变得有多么便利乡下就是乡下。但这样的话我就明白了。是因为土地费用!
在土地便宜的种子岛制作自己的秘密基地。这正是梦啊。是不忘童心的大人们的梦。
我静悄悄地走上楼梯,不发出一点声音,关上了门。
再没有比秘密基地被他人发现更不好意思的事了。我就等着某一天由晃自己介绍给我吧。
那一天我因为发现了晃新的一面而心情愉快,把告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就这样回家了。
“姐姐,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大概是喜悦之情露于颜表了吧。我好像被秋给看穿了。
“嗯,是有些呢。”
“发生什么了?”
“秘密。”
“欸——好狡猾哦。告诉我嘛。”
“嗯——。如果秋变成大人了就告诉你。”
“只有自己装得一副大人样——”
“嗯,不是我呢。”
晃的秘密基地一定是自孩提时代延续下来的梦。然后将那个小孩子的梦实现的就是作为大人的晃。
既不是小孩也不是大人的我们对那个梦感到羡慕,虽然说不清楚,但我觉得这是很失礼的。
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这份心情,是不可能传达给秋的。于是那一天,我的耳边一直徘徊着秋那“真—狡—猾”的声音。


因为知道了秘密基地的事情,我变得想要再守望着晃一段时间。暂时控制住告白的冲动,遵从瑞的建议,学习了料理。
“基本就是料理。所谓男人啊就是身边有会照顾人的女性的话,就会被攻陷的东西哦。”
“这也是瑞你的经验谈?”
不能给你看当我这么问时,瑞那五味陈杂的表情真是遗憾。
不论如何我在瑞的指导下,变得能做出让人满意的料理,还变得能把食物带到晃的家里分给他了。
“这是在家事课上多做的……”
像这样约定熟成的说辞也是瑞教给我的。多亏如此我在晃喜欢的素菜,蔬菜料理这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
就这样我们两人的距离稍微缩短了一点……如果能这么说就好了。可是晃他,总是那么的温柔,让人很难去推测他的内心。
而改变了我们这微妙的距离的是,我瞧不起的学校的课程。
契机是社会课的作业。内容就是选择适当的社会现象在暑假的时候整合成一份报告。
那时,说到社会现象,在记忆里一下能想到的是去年发生的「New Gene 事件」。那是指在涩谷发生的一系列连续猎奇杀人事件。
在其中有被付名为“怀孕男”,“脑残男”等等让人恶心的这一系列事件(其中有一部分连是否是杀人事件都没判明清楚),当时在网络和媒体上都掀起了轩然大波,就连种子岛这儿都有听说那起事件。而其结果就是看了新闻的秋,一段时间内都被噩梦所扰。
对于凡事都是秋的伙伴的我来说,New Gene 事件,不如说过火的媒体报道就成了值得憎恶的东西。
因 New Gene 事件以及类似的报道,经常能看到比如日本的治安很差劲还有年轻人变得容易暴怒这类的论调。但只看这轰动社会的事件,是不能明白实际上犯罪到底有无增加的。
重要的是犯罪整体情况是怎样变化的。在只看统计数据的情况,年轻人犯罪是在逐年递减,治安和犯罪率主要是和经济状况挂钩的。
从这能明白的是,所谓犯罪主要是将为钱所困的人逼到穷途末路的结果,而根据流行的说法,则是富裕的不知世间劳苦的年轻人干的,因此犯罪变得容易发生这种说法是妄想,亦或许说,不过是极少数的例外罢了。
我的报告就是以这个观点为核心,通过对数据的运用,整合出如今的日本是多么的(与报道不同)和平。
可是在这,发生了预想外的事情。
我为了对比用而调查的种子岛的事件率,从去年到今年上升了不自然的幅度。暴力犯罪以及失踪者的数量增加到了历年的五倍。
当然像这样的数字是有振动幅度的,不可能每年都完全一样,但就算这么说五倍还是很异常。
从头再来一次吧,我的性格就是注意细节。
为了方便,只将种子岛的数据无视,写“今天的日本很和平”这样的报告很简单,但我的自尊不允许这样。
所以我对为何种子岛的犯罪会增加到这种程度一事开始了调查。


处理犯罪情报是很困难的。如果什么都简单公开的话,就会给相关人员带来很大的伤害。无论是嫌疑犯还是受害人都有着隐私权。另一方面,为了社会的治安完全隐藏起犯罪的存在也是不理想的。
不管怎么说,没有对身为无关人士的区区高中生公开的理由。
因此我突破了警察的安保措施,试着收集了下个人情报,结果成功了。因为会变成教唆犯罪以及自我供述犯罪行为,所以请理解在这没法写下正式的方法[7]
话说回来,说是突破了安保措施,倒也不是把警视厅的电脑给黑了,突破了它的防御。只不过是稍微打听诱导了下。上了新闻和广播的公开情报的组合。仅是这样,就能知道非常多的事情。
首先我明白的是,警察也对此很是困扰。确实事件是在增加。但在各个事件的当事者间找不到联系。这些事件基本都是常见的男女关系,亲子关系的不和,无论哪个看上去都是自然成型的事件。但是从事件总数上来看,却一直在增加。
我最开始是从毒品这方向思考的。某种毒品在一般群众中扩散了开来,因它而丧失了自制力的人犯下了罪行。虽然警察也调查了这一方向,但没有发现毒品组织的进出和毒品买卖的资金流动的痕迹。
试着追寻了下各个事件但也没比警察多明白些什么。一个个事件都很平凡说成是哪都可能会有的事件也不为过。
在地图上标记出所有发生过的事件的场所时,我好像有种整个种子岛都被漆黑不详的云给笼罩住的感觉。
只要是碰到那个云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失去一些理性,变得容易被暴力冲动和厌恶感支配——。
这虽然只不过是妄想,但在不明白原因的状态下,连是否真的是妄想都无法断言。
在那天晚上,我做了梦。黑色的云宛如雾霭一般笼罩着小镇,在那之中有许多人流血倒地。四面八方传来低沉的,宛如呻吟声一般的苦闷的声音。
平安无事的好像只有我。我一个个触碰过染血倒地的尸体,确认着那些并非秋和海。
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法找到生存者。仅仅是没确认过的尸体在不断减少罢了。下一具尸体会不会是秋呢?再下具会不会是海呢?
最后,剩下的尸体只剩趴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孩子。我没法去触碰他们满是鲜血的身体,仅仅是在黑色的云霭中呆立不动。
听到了呵呵的笑声。那是天真无邪的女孩子的笑声。就像是在欣赏着一片花田般的,那种声音——。
早上起来的时候最先做的便是去洗脸把噩梦赶出脑内,然后来到秋的房间,把还在睡梦中的妹妹紧紧抱住。
充分地感觉到在手腕中的那份体温,看着醒来的秋那吃惊的脸,我总算觉得心中那冰冷的东西融化了。
“姐姐,没事吗?”
战战兢兢地向上看着我的秋。
“嗯。只不过是做了有点可怕的梦而已。没事的。已经没事了。”
梦就该像个梦一样结束。我这么下定决心。
再一次调查起昨天的文件。
之前也写了,重要的情报不一定只在被严密隐藏起来的电脑中。在大多情况下,那些情报是作为谁都能看的公开情报沉眠在无数的情报之下。
随意地放在警署的资料棚里的宣传纸。在那一角,有着为号召他人寻找失踪者而设置的失踪者人员名单。在那有着线索。
爱理。不,是行舟爱理这四个字。
我的脑海里回响起了在梦里的那个天真无邪的笑声。


我重复看了好多次,确认了字没有认错。年龄也与爱理一致。
我缓缓地深呼吸了一下。我觉得要让自己从这过大的冲击中冷静下来。
我想现在马上就冲过去向晃问个明白。但,我明白不能这样做。
我将至今为止明白的事情统合到搜查文件里。我与晃和爱理的相遇。种子岛事件率的增加。
然后,我做了当我回不来的时候,将搜查文件发给瑞和双亲以及其他能相信的地方的措施。
这些做完后我来到了晃的家里。
“怎么了呢?”
晃他背对着我工作着,这么说道。
“有想和你谈谈的事。”
“美纱希有担心的事吗?”
“嗯,对不起,是要对爱理保密的事。”
“保密,吗?”
“爱理,睡眠。记忆数据回到五分钟前。”
“呼喵。”
在手机画面中,爱理睡着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
晃他转过身正对着我。
在爱理不在的时候,和晃两人独处。这是我一直都盼望着的状况可是……
“爱理原型的本名是……行舟爱理,吗?”
晃的表情没有动摇。还是那一如往常的,温柔的笑脸。
“是在哪里听说的吗?”
“是在宣传纸的失踪栏看到的。”
晃他说原型的爱理是住院了。可实际上她是失踪了。
晃呼了一口气。
“嗯。谢谢你的顾虑哟。因为这是不想让爱理听到的话呢。”
晃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痛苦。
“我说过爱理生病这样的话吧?”
我不发一语地点了点头。
“对父母来说孩子的病这种东西是很大的负担。是难治之症的话经济的负担也很大。而经济的负担又会让精神的负担加倍。”
我再次,点了点头。
“爱理的父母,变得无法忍耐那股负担了。我不想让你误解,我并不打算责备这件事,也没有这样做的资格。”
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能忍受的事情是有着极限的。
人想要超过自己的极限做的事情有着宝贵的一面。可是,那是当自己期望着自己突破极限的情况。即便从安全的位置去批判那些被逼至超过极限而崩溃的人,也毫无意义。
“只从事实来说的话,爱理受到了‘放置儿童’这一虐待。而我,想要将她从那个环境中带出来。”
晃的眼睛笔直地看向我。
“从法律上来说的话,对爱理而言我是完全的外人。要证明虐待来取消她双亲的监护权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爱理的健康在不停地恶化着。所以我使用了不合法的手段。她就是因此失踪的。”
“那现在,爱理小姐她……”
“她没事。正在某个地方接受着治疗。”
呼,我将憋在心里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我认为君岛先生你做的是件好事。”
我的心有一半放松了下来。
从法律来说君岛晃说不定是犯了重罪。能认为他犯了诱拐,绑架未成年人之类的罪行。
但是,如果秋患了难治之症,除了诱拐别无救她的方法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吧。
“我不想把你卷进犯罪中。所以,希望你在这把行舟的名字忘掉。”
我对着淡淡的柠檬香味,微微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所抱有的怀疑是搞错了,君岛晃是能相信的人。
这样结束的话就好了。可是,我没法这样做。在我心里,有一部分像是被虫蛀了一般发疼。
粘粘糊糊的东西变得浑浊不清,那是我连想都没有想过的,自己竟会存在着这种东西的部分。就是这让我张开了口。
“君岛先生你……”
我想要停下来,却停不下来。
“为什么,为了爱理做到这种地步?”
想要拯救一位少女的这份心情倒还好。可是,为此甚至犯下了很可能会将自己的整个人生都付之一炬的罪,这可并不普通。
晃对爱理的感情。那种东西是那两人的问题,是我不该过问的。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想要确认。
晃垂下脸。
“一开始呢。我是对她的病症怀有兴趣。是学术上的兴趣。”
不想听。不想听。我想堵住耳朵这样大叫。但是询问的是我。不能不听。
“过去的爱理,是更加安静消极的人。她已经有很长时间被其他所有人当作是碍事者了,所以她只是希望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悄悄地存在于那里就可以了,可连她的这个愿望都无法实现。”
平静但却又炽热的话语开始流淌。我握紧了拳。
“我,想要改变这样的她。我想要她变得能露出笑脸。我想要告诉她,像是梦想和希望这类东西,我们是那么理所当然地持有的东西,爱理你也是有的。”
我拼命控制住自己想要叫出来的冲动。
“我爱着爱理。”
那是平静的,甚至有些孱弱的声音。
一丝沉默在我们间彷徨。
都连成了一条线,我这样想到。
眼泪流了出来,我慌慌张张地用拳头使劲地擦拭。
还没完。还太早了。
我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君岛晃。”
晃抬起头看向我,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微笑。
“嗯,谢谢。但是,对不起。”
我低下头。眼泪已经变得止不住了。
我就这样背过身,离开了晃的家。


在回到家前,我冰了冰眼睛让它平复下来。
可即便如此,一包上被子,眼泪又再次流了下来。
再次精细地冰了冰眼,我来到了学校。
就算这样,懂的人自然会懂吧。
“一起回去吧。”
很少见的,瑞向我搭话道。
“你今天不是有社团活动吗?”
就像是要把在机器人研落下的份给补上一般,瑞最近很认真地参加着冲浪部的活动。
“别说这些啦来陪我。”
真是强硬的朋友啊。
因为预算的关系,我们在老地方的海岸落了脚。能看见在远处活动的冲浪部和游泳部。
我们边忍受着夏日阳光的烤灼,边喝着果汁。
“那么,发生什么了?”
“什么指?”
“你和君岛间发生了什么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
“……你知道杀气吗?”
“欸,杀气?”
“濑乃宫美纱希正处于超愤怒状态。靠近的话会被杀死的,这样的传闻甚至都传到了我的班上哦。”
“这,这样啊。”
“觉得在意就来见你然后……”
瑞用两根手指把双目往上吊,做出很厉害的表情。
“等,我,这样的才……”
“不,真的是这样的。是一副靠近就会咬上来的表情哦。”
“真是的,别戏弄我啊。嘛,不过就是这样。我被甩了。”
“……那还真是遗憾。”
“喂你,不说些安慰的话么?”
“嘛,喝吧。”
瑞递过果汁。
“瑞,你整体来说像个老爹一样呢。”
瑞的掌劈击中了我的眉间。意外的,不,是很重的一击。
“嘛,只是话语的话也做不到什么吧。为什么被甩了呢?因为你是小鬼?”
“等。”
我一口气塞住了。
“好了啦全部都吐出来吧。这样会更快振作起来。”
“我觉得不是因为我是小鬼而拒绝的……不过君岛先生他,之前就有喜欢的人……”
我没和瑞说爱理的事情,听到了昨天那些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再让更多人知道比较好。
“那家伙他?”
瑞露骨地摆出了怀疑的表情。
“父母决定的未婚妻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不是被动画或者游戏的女主角攻陷了?”
“那个……”
“总不会是那个爱理吧。”
瑞真的是在没用的地方特别敏锐。
“……这个。”
“萝莉控加二次元啊。那样的话,被甩了不也挺好么?”
晃那平静的声音。他那忍受着痛苦的表情。他为了爱理付出的牺牲。
这些在脑海里浮现出来,身体变得发热。
我伸出手。回给了瑞一个掌劈。
“噢噢,好疼。”
瑞夸张地按住额头。
“对不起。请别再说晃的坏话了。”
“有这精神的话就没事了。”
瑞说的话乱七八糟的。说什么没事了我完全不明白。
即便如此,瑞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眼眶就突然热了起来。
然后靠在瑞的肩上,我稍稍哭了会儿。
结果,我又向瑞全招了。包括爱理的事情。原型爱理以及那个病的事情。以及失踪登记,诱拐的事情。
瑞她沉默地抱住了我,舒适而又漫长。


就这样我失恋了。不是在地球上最初的失恋,也不是最后的失恋。人生漫漫。我是这么想的。
在起来行动的时候,我能那么的达观。可是,晚上,一闭上眼,就做不到了。
浮现在眼前的是晃的脸。就算把这抛在脑后也会听到声音。是晃那温柔的,宛如低声细语般的声音。
忍受着痛苦睡觉,在痛苦中醒来。
沐浴着阳光,洗把脸,将痛苦洗去开始新的一天。这成了我的每日要事。
也必须要把之前那个关于犯罪的报告写下去。虽然明白了爱理的失踪是因为晃,但种子岛的失踪事件以及犯罪的增加还是没有改变。我热心地追踪着记录,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四处打听。说不定也把这作为失恋的逃避行动了。
就这样在某一天,我从犯罪报告的文件中看到了一个名字。
「行舟美喜江」
是在失踪者的文件里发现的名字。从住处来看,是爱理的母亲。在这名字旁边还有着大概是爱理父亲的名字。
明明是每天都在看的资料为什么会看漏了这么明显的线索呢?我自己也不明白。
我整理了下他们的失踪时间,首先失踪的是父亲。然后是爱理。接下来是母亲。
无论怎么想都没法认为是偶然。
虽然无论怎么想都没法认为是偶然,但实际调查后,真的是偶然这种事也是很常见的。
打听行舟家的事情而得知的情报也是如此。
因为主要是根据附近的人的传闻所以也必须要考虑添油加醋的可能性,但总之根据传闻,父亲的失踪是因疲于看护孩子而舍弃了家人逃走了这样。
母亲则好像是在失去爱理后陷入了半狂乱的状态变得行为奇特了起来。从白天就说“听到了声音。”,然后就循着声音说要去寻找爱理最后失踪了。
在那之后,想要分掉行舟家财产的亲戚们很快就提交了失踪申请,就是这么一回事。
而根据晃的话,爱理的母亲还有着虐待爱理这一事。这样的母亲在失去爱理后会变得半狂乱,这种事啊……不过,倒也不是不理解。所谓人类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啊。
结果最后,只留下了疲劳感和苦涩的余味。
晃,还有爱理,知道母亲失踪的事情吗?只有这点我很在意。


在犯罪报告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悬案。那就是将机器人研究同好会正式社团化的申请。
虽然获得 ROBO-BAN 的优胜是十足的业绩,但既要把这写成报告,还要找到正式的顾问老师,必须要做各种申报。
那一天也是在检查完要提交给学校的文件后,我分析着失踪者的名单。虽然觉得我看漏了些什么,但连自己也搞不明白。
因为脑袋乱成一团浆糊,我久违地去往了机械诊所。
“您好。久疏问候。”
“久疏过头了。巨大机器人怎样了?”
在昏暗的店内放着大音量的摇滚曲。博士那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恐吓。
确实我自从来报告获得优胜后,就空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来。
“对不起。”
“说着那般大话,含糊的觉悟的话可不——”
“我失恋了。”
“……这样。”
“是的……”
大音量的摇滚停了下来。
“那么,已经没事了么?”
被这么一问,我注意到了。
说起来,最开始我是为了能和晃站在一起而想做些什么大事,而那就是巨大机器人。
然后我就这样在秋面前夸下了海口,与瑞相遇创立了同好会,和同好会的大家制作了种子岛机器 3。
如今已经是就算不和晃相见,自己也不会放弃制造机器人。我打心底这么想。
“是的。没问题了。”
“好的。那把设计图给我看看。”
我就照博士所说将设计图给他看,并与他商量起来。
不愧是经验丰富人士的话语,很是尖锐。博士将我怀有自信所设计出来的东西的缺点一个接一个地指了出来。
在这期间,博士一次也没有大吼大叫,但那些话语就像是竹剑的猛刺一般在我的内心回响着。
最后,当那指摘告一段落,将改善方案和盘托出的时候,博士一下子卸了力。
“要喝点什么不?”
“要的。”
博士给了我一杯可乐,自己则用不知是什么的酒来兑可乐。
“……说起来,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吧?”
“以前?
“有放着更多孩子的玩具什么的吧?另外,外面都是机器人……”
“闭嘴。”
博士这句话的声音,是我至今为止听到的最为恐怖的。
但就算这样,我讨厌被不分青红皂白地命令。
“不想我问的话那我就不问。但是我也没有被说闭嘴就不说话的道理。”
呼的一声,博士大大叹了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饮料。
“我是打算着要关店的啊。因为有着老顾客,所以才渐渐缩小。”
“会关掉吗?”
“所以说是想要关啊。”
我听到了‘如果你不在的话啊’这样的小声呢喃。
“……发生了什么事么?”
“让人受伤了啊……”
博士嘟囔道。
“身为小孩子的朋友的机器人啊,让小孩子受伤的话就没用了吧……”
“是这样啊……”
“是自负了吧。是对客人夸海口说让孩子受伤的话我就关门的那一天。”
博士他又倒了一杯酒。
“犯下事的是因维护而放在里面的家伙。平常的话会装上制动器的可那天没有,就算是因为修理要移动,也不能把制动器卸下来的啊……”
我闭着嘴倾听着。
这些话,大概是博士一直都没对其他人说的,怀揣在心中的东西。
之所以能对我说出口,恐怕比起我值得信赖来说,更是因为我是毫无关系的第三者吧。
“闭上眼睛的时候,又会响起那家伙的声音。‘觉悟真是高呢’啊……”
啊啊,和我很像。痛苦的记忆总是会在耳边复苏。
“那家伙,吗?”
突然间博士恢复了正常,瞪了我一眼。
“什么都没有。忘掉吧。”
“我会忘掉的。”
我没有认为这是不讲理的命令。大概,这真的是忘掉更好的事情吧。
“……谢谢了啊。”
在我离开的时候,微微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博士他……虽然他自己是会否定的吧……但是个绅士。没有过问一句我是对谁,又是如何失恋的。
如果他问的话我是否会回答呢?说不定会回答。这样的话,我就会把成为博士关店契机的那个男人的名字也一起问出来吧。
如果知道这个的话,我是否就能更早地抵达那个结论呢?亦或者说可能会这样。那样的话,秋和海就……
虽然是即便去思考也只能得到没有意义的答案,但我就算到了现在还是在想着这件事苦恼着。


在我的搜查了无头绪的时候,瑞得到了我看漏的线索。不,应该说是我愚蠢吧。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去了晃的家拜访。
因为我,濑乃宫美纱希没有在现场,所以只能不完全地再现在那发生了什么,但大体上就是这样吧。
在那天的放学后,瑞一个人向着晃的家走去。
好像看到瑞一个人来,晃很是吃惊。
“呀啊。是瑞榎君么。怎么了?”
“现在,爱理在吗?”
瑞环顾四周说道。
“是不想让她听的话吗?”
“是的……”
“爱理,睡眠……现在,她睡着了哦。”
“我从美纱那听说了。说君岛先生你喜欢爱理小姐。”
“嗯。”
“我是美纱的朋友。”
“嗯。我经常听说你的事情哦。”
“美纱是为了晃先生你而学习料理的哦。可是,她已经做不了了。说因为会回想起晃先生你的事……不,对不起。”
瑞垂下头,然后抬起了头。
“美纱虽然是那样的女孩,但我想她是真心喜欢君岛先生你的。我是对君岛先生你也认真地做出了答复这事来道谢的。”
瑞低头行礼道。
“……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的……”
瑞抬起头来,那强烈的视线射穿了晃。
“只是,我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是什么呢?”
“行舟爱理她在哪里呢?”
“嗯?”
“都提交了失踪的申请了。所以不可能在种子岛的附近吧。而且还是很重的病吧?如果是我的话会把她带到东京或者是哪里的大医院去。”
这是思考过无数次而得出来的话语吧。但是,越说下去,瑞的瞳孔就一些些的失去了力气。心中的怀疑和恐惧感渐渐膨胀。
“嗯,不错的方向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你会在这种地方?如果是喜欢爱理小姐的话,那就应该会在那个医院附近才对吧。为了随时能相见。”
在把话说完后,瑞抖了抖身子。就像是为了鼓舞好像要当场倒地的自己一般。
“嗯。不愧是。瑞榎君你是怎么想的?”
“是说不用客气也可以吧?”
瑞咬紧了牙关。
“没关系哟。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推理,没有顾虑的必要。”
“好的。如果失踪的行舟爱理小姐真的是爱理原型的话……爱理小姐是不是已经去世了呢?”
“是这样的话呢?”
“因为这里是回忆的土地,所以君岛先生才在这里的不是吗?”
君岛晃等着瑞说完话,慢慢地笑了。
看到那副笑容的瑞的表情微微发硬。
“差不多是九十分吧。以从已知的事实推导出来的推测来说没有不足。”
瑞张开嘴,又闭上。没有边界无限膨胀的恐怖。浸透全身的恶寒。不可能只是因为紧张。有什么很奇怪,她终于注意到这一点了吧。
“从你的判断来看呢。我拒绝美纱希君告白的理由说不定是对死者的思念,如果是这样的话,对美纱希君而言就还有希望。”
晃操作了下控制器,地板的一角就打了开来。
“我来告诉你吧。答案就在里面。”
瑞已经像个人偶一般,只能点头了。
然后她跟在晃的身后,慢慢地走下通往地下的通道。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在那的所见。


犯罪报告碰壁了。虽然事件在不断增加,可找不到与犯罪组织的联系。说到底基本都是和金钱没什么关系样子的事件。
只能说让精神的平衡崩坏的东西增加了。
我从别的方向来寻找原因。
毒品说法不坏。虽然找不到做毒品买卖的毒贩,但就算没有毒贩也有着和毒品相近的东西……具有精神作用的药品散布开来的可能性。
比分说水。有某种污染物污染了水源,而喝了那水的人们的精神平衡变得不稳定了,这种说法如何呢?
往这个方向的调查完全提不起劲。倒不是情报过少。而是没必要的情报太多了。
微量的毒混入了食物和水中的这种说法,在网络上一查,未免也多得过头了。而那大多是说特定的组织有意地做了这件事。
很经常看到的一说是名为三百人委员会的存在为了抑制增加过头的人类而散播了毒,各国政府也是其的手下。
真的是蠢得要命的说法。无论是日本政府还是哪个自治体都为了让人口增加而操碎了心。因为人口增加的话劳动力也增加了,税收也增多了。
虽然从世界范围来看的话人口抑制无疑为一个重要的课题,但打算杀掉以数亿为单位的人类这种事业不可能保密地进行下去的。
或者说,如果,我是说假如,真的有这样的超技术,真的从里侧支配着世界的话,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主张着“世界的真实”的书和博客存在吧。
说到底如果存在着持有能支配世界的超技术的秘密结社的话,那就没有是秘密的必要了吧。堂堂正正地征服世界就好了。
所谓秘密结社,其存在本身就是矛盾的。
把这样的无聊阴谋论除外,能考虑是无意图的食品污染,或者自然现象之类的东西导致了集团性的不良影响。
如果有这样的特定原因的话,那就会有着对应其的症状吧。如果不管引发事件的人们有无直接的接触,都呈现出类似的症状的话,这就成了我的假说的第一步。
我基于这个前提,一个一个地重新调查了下事件。于是我注意到了奇怪的事情。
在引发事件的人的证言中,有着苦恼于幻听的事例。
当然,精神平衡崩坏的人,听到某种幻听并不是稀奇的事情。但幻听的内容大多都是“中年男性温柔的声音”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根据我的调查,虽然幻听有着各种各样的种类,但大多是“好像听到了其他人对自己说坏话”这种不特定多数的被害妄想的产物。“特定的声音以温柔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这种症状是很奇怪的。
在我调查的三十个事件中,有幻听报告的仅仅只有三例。但是,不一定所有的幻听都有报告上来。如果其他事件的当事人也有听到幻听的话呢?
爱理的母亲好像也说过“听到了声音”。
根据小镇传闻,她是听见女儿爱理的呼救声而失踪的,但如果那是搞错了呢?如果她听到的声音是“中年男性的温柔的声音”的话呢——
我感觉到自己已冷汗直流。


我那不好的预感中了。
我听说了在几个暴力事件中的当事者说听到了幻听这样的传闻。
决定性的,是去年的伤害事件。
在西之表的市政府前,十五岁的少年冷不防地挥舞起小刀,只是让人受了轻伤便被逮捕了。因为被害很小,所以在我开始搜查的时候就已经被释放了。
所以我能和那个少年接触并向他询问。
我为了避免诱导作用,只说了我正在调查关于种子岛的犯罪率不正常地上升这件事。少年踌躇了一会儿,开始说起了关于他所听到的“声音”的事情。
“是把好刀啊。好像很锋利呢。”
好像在耳边听到了中年人的温柔声音。那声音无数次无数次地重复着。
在这样的状态中,就觉得必须要用那把刀砍一砍谁才行,于是就犯罪了。
很可怕,这番话似乎没法对任何人说出口。
是会这样吧。无论对谁而言承认自己的精神有问题都是很恐怖的。
这样的话,其他还有对幻听默不作声的人存在也不奇怪。
“声音,还是会听到。”
少年这么说道。
根据我的调查,少年听到的幻听和某种被认为是 PTSD 的症状很接近。在精神上受到强烈冲击的时候,就算不想回想起那个记忆也会无数次地重复这样。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少年他是何时听到了“中年男性的温柔话语”的呢?
以我所想的自然发生说无法说明这事。
这是有谁把那恶意的话语灌输给少年的。
但是,那是谁?


我,相信着君岛晃。我不想怀疑他。亦说不准我其实是在害怕。因行舟爱理的事,我有一次怀疑他,而那结果则导致了失恋。那份痛楚还栩栩如生地残留在我的心中。
慎重地行动吧,我这样想到。再收集些资料,再做些准备。我有着自己在逃避的自觉,但拿不出踏出那一步的勇气。
而改变这个状态的契机,是那段话。
——我是我命运的支配者。
——我是我灵魂的指挥官。
这两句话。


君岛晃。
关于他的出生被无数的欺瞒情报隐盖,也已从三百人委员会的数据库中抹消了。
他恐怕就是“人造的天才”。在出生前就受到遗传基因的操作,在出生后也被施以了各种各样的实验。
他在大脑生理学,行动心理学,人工智能的研究上很是优秀,其存在于洗脑和催眠领域上被特化。
他被期待实现在人类牧场计划承认的第 114 号计划,即是 Project Atom 上的重要职责。
以上,就是那时的我调查到的关于君岛晃的情报。
至于只是个高中生的我,能查到这等情报的理由会在之后说明。
在此之前,就让我先说些关于三百人委员会的事情吧。
所谓三百人委员会,既是被当作从里侧支配人类历史的秘密结社,又是从属于各种阴谋论的产物。
说是“秘密结社”,关于三百人委员会,不但出版了许多的书籍,而且在网络上一搜索[8]就能找到无数的页面。而那大多都说着些关于“被隐蔽的恐怖真实”以及“媒体带有政治意图的宣传”这方面的事,呼吁着“知道真实的人觉醒吧”。
如果他们的主张是正确的话,“三百人委员会”实行着无数的阴谋,欺骗着世界上的媒体隐蔽着重大事件,而又允许揭露这真实的书出版并大卖,就变成了这样。
荒唐无稽也要有个限度。
虽然在调查关于种子岛的暴力事件时也有写过,阴谋论这种东西根本是不合理的。
关于三百人委员会也是一样。
如果他们像网络上说的那样有着强大的兵器[9]而且还持有着能隐藏这些的手段[10]的话,那就已经征服地球了吧。
那么三百人委员会是不存在的吗?
听起来说不定很是愚蠢,但根据我的调查和经验他们是存在的。
作为疯狂的集团。


自称三百人委员会的家伙世界上有着无数……存在着能轻轻松松超过三百人的数量。
那么他们大多都是冒牌货,倒也并不一定是这样的。他们各自都确实有着超绝的技术,政治的力量以及经济上的支援而被当作“三百人委员会”而接受。
而那些委员们则以无数的小集团活动着,在持有着恐怖的力量的同时又是无秩序的存在。
他们所谓的接受到的命令,在大多情况下都是互相矛盾的,小集团间对立的情况也很多。
所谓三百人委员会,恐怕是像传染的疯狂这样的东西。而感染了那疯狂的人就会相信自己就是三百人委员会,各自展开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阴谋。
在那没有统管,因此无论是矛盾还是对立才会发生。
我不知道这有着怎样的意义。恐怕没有着意义之类的东西吧。
虽然现代医学的见解是不存在“传染的疯狂”这类东西,但那不止在现代医学的范畴内。
如果有着三百人委员会所保有的未来的洗脑技术的话,那就不是不可能的。
闲话说到这。之前所写的只是笔者的感想,没有正确的保证。说不定三百人委员会是被疯狂侵袭而混乱的,也可能是沿着我想象都无法想象的目的而行动的也说不准。
在这说的重点是,三百人委员会是存在的,君岛晃就是那的尖兵,又或者说笔者我是这样认为的。
回到当时我的故事上。
在调查着君岛晃的经历的时候,我抵达了三百人委员会是存在的这一真相。
有一天,在我调查着三百人委员会的情报的时候,从背后有人向我搭话。
“呀啊,美纱希君。”
是君岛晃。
这并非是不可思议的事。我就觉得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
要问为何,因为我所调查三百人委员会情报的地方,就是在君岛晃的家里。


像是电影之类的话,常有电脑方面的天才用着超绝的骇客技巧突破防卫深严的电脑安保系统吧,但其实还有其他更为单纯,简单的方法。因为无论安保有多么的严密,使用它的都是人类。
从网络上入侵分散在世界各处的三百人委员会的数据库,说不定给我时间我也能做到,但为何有做这种事的必要呢?
我只要从君岛晃他本人的电脑直接访问数据库就好了。
“我姑且有给电脑上密码呢。”
“就四个字母(AIRI),再怎么说也太弱了哦。”
说到底,我看过好多次晃启动电脑输入密码的场面了。平常的话会避过视线但想要偷看的话也很简单。
本来,只要经过君岛晃的电脑,从远程来登陆就行了,可是我却一直都在君岛晃的家里进行入侵。
那理由即便是我自己也不太明白。多半,我是在等着像这样相遇的日子吧。
“你为什么注意到了呢?”
爱理和她的父母。种子岛的犯罪率。不,关键一手并不是这些。
“是诗。”
“诗?”
“我是我命运的支配者
我是我灵魂的指挥官。”
“……啊啊。这个呀,怎么了呢?”
“你,说这首诗和我非常相称,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的灵魂是自由的,我是支配着自己的命运的。”
为了给回忆打上终止符,我微微闭上眼睛。
“这全部,都是骗人的对吧?”
“我没骗你啊。”
晃抬起头。他的嘴角扭曲了。那是空虚的,空无一物的笑容。


诗的名字是“Invictus”。不可征服。是威廉·埃内斯特·亨利的诗。
前些日子,我第一次,读了诗的全文。那并不是我,也并非是如我所想一般的内容。

透过覆盖我的深夜,
我看到黑暗如深坟。
感谢万能的上苍,
赐我不可征服的灵魂。
就算逆境犹如地狱,
我也从未退避哀求,
哪怕命运的棒喝下,
我也要流血不低头。
这怒与泪的尘世外,
恐怖幽灵悄然出没,
但面对未来的威胁,
我丝毫不感到畏惧。
不论案卷写满惩罚,
还是前路门有多窄,
我是我命运的支配者,
我是我灵魂的指挥官。

那是生活在苦难中的人类,被命运打垮的人类,流着血,即便如此还是以他们那遍体鳞伤的样子高歌之诗。
并不是我的诗。
我相信着自己是自由的,从而沾沾自喜,而其实,被君岛晃操纵着的我绝不是灵魂的指挥官。
“这诗好像支撑着纳尔逊·曼德拉的心呢。”
我点了点头。这个插曲我也通过调查得知了。
纳尔逊·曼德拉。既是撕开了种族歧视的南非的黑人总统,也是废除了Apartheid(南非种族隔离政策) 的伟大人物。
而这样的他被当作政治犯关入监狱时,就是这首诗支撑着他。
“你……是想做什么呢?”
“我说过了吧?我觉得人类能干得更好。”
君岛的话语里蕴含着热量。
“要解决环境问题只能减少人口。但要统一各国的意志,理性地解决人口问题,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人类的规格就不会允许这件事。所以,要推动这事有必要改变人类的心。”
确实,他从以前就这样说过。
“而那手段,就是洗脑吗?”
“希望你能说成是矫正呢。这是拯救人类唯一的手段。这就是我的期望。”
“骗人。”
“怎么会是骗人的呢。虽然为了地球环境扼杀人类是很简单的,但那样引发了核战争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要在和平时代里减少人口精神控制是不可或缺的。”
“骗人。”
“都说不是骗人的了。我的研究全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存在的。研究完成的话,因为将人口减少 90% 的关系,人类就能看着幸福的梦生活下去了吧。”
“你骗人。”
“你从刚才开始就在搞什么?”
晃他第一次……在我的面前第一次,展露出了他的不快感。
“我明白是这样的工作,是这样的命令。但是,并不是你想做这些事。”
我之所以这样确信,是因为就在刚才看到的东西。
真的是相信这样是为了拯救人类,真的是为此行动的人,是不会像那样子笑的。
“……”
晃一瞬间,沉默了下来。然后,他笑了。是那只有嘴唇在动的,空虚的笑。
“你果然很有能力呢。”
我后背发凉。
“怎样都好啦。”
平淡的声音。


我,君岛晃是作为道具而被制造出来的。
是于三百人委员会而言的洗脑兵器。我,精通着各种各样的洗脑手段,并且还开发了几种新的手段。
三百人委员会将我洗脑,并让我把自己视作道具而使用。
是注意到了矛盾吗?不,如果连这种矛盾都注意不到的话,只有蠢到一定程度的傻逼了吧。
简单来说,我精通着洗脑技术也就是说我也同样精通着解除洗脑的技术,不可能通过洗脑来束缚住这样的我。
物理上的威胁(比方说在我的脑内埋下几个炸弹)也基本没有意义。只要打听出握有爆破开关的人把他给洗脑让其无力化就可以了。
出生,然后不久我便陷入了糟糕的境地。我明白了只要没有发挥出能力就马上会被当作失败品给废弃掉,所以说我拼命地学习。
而其的结果就是我成为了洗脑的天才,同时解除了对自己的洗脑。我取回了自己的灵魂。
现在的我——自由了。继续研究也做得到了。也能按照命令来推进三百人委员会那无聊的计划,让人类毁灭,亦能装作正义的伙伴来拯救世界。
无论是哪都能去。无论是什么都能做到。就连世界都能按我意志而行。
然后我走投无路了。
我没有欲望。没有想做的事情。
作为洗脑者我非常了解与人类欲望相关的事情。人类的欲望,满足有着各种各样的种类,可是这些归根到底都与其他的人类相连。就算是说单单的食欲,只要同他人一起吃饭快感就会改变。
人类是想要与其他人类相连的生物。而作为这个的具现形式则有了友情,爱情,恋慕,亦或是支配欲,权力欲,而这些的根源都是一样的。
人类对被他人认可、让他人认可自己是能感受到深深的满足的。
但是我呢?
对我来说人类只不过是洗脑对象而已。微小的表情,动作,语调,这些全在我眼里作为心理的弱点而映出。是被操线所连接的人偶罢了。
只要扯动线,无论让他们崇拜我,恋慕我还是憎恨我都能做得到。
不可能和那种东西缔结友情。
而因作为洗脑者而被完成的我,能够控制各种各样的欲望,所以反而失去了满足自身欲望的手段[11]
是些无聊的话。真心让人发笑。
虽然说如果设计我的那些家伙有想到这一步的话那还是能稍稍表扬下他们的,但是实际上他们没想那么多。如果他们有考虑的话那也会稍微认真地考虑下我复仇的可能性吧。
设计出满载符合他们的痛苦之死,并把这给予他们,让我稍有些愉悦。


那些似乎渗出憎恶的话语,君岛晃他就这样如往常一般平静地,缓缓说了出来。
在我浸泡在这些话语里的时候,我注意到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恐怕是个大量杀人犯。暂且不论现在的法律会不会承认利用催眠术和洗脑的杀人,他毫无疑问是把许多人当作垃圾一样杀掉了。
可是,无论是憎恶还是恐惧的情绪我都没法对他产生。
啊啊,这样啊。这个人——和我很像。
和有着优秀的实力,却找不到目的,心中感觉空虚的我很像。
所以,我喜欢上了这个人。
我从他之中看到了空虚,寂寞的自己。
我觉得我们两人在一起的话会有什么改变。
察觉到这一点,我有些悲伤。
我想我真正的失恋……失去了一直无法舍弃的恋心,就是在这个瞬间吧。
“爱理小姐她……”
失去了温柔的,浑浊的瞳孔向上看着我。
“爱理小姐她,对你来说,也只是个提线人偶吗?”
“说到我选择她的理由呢。是名字。”
“名字?”
“爱理。能读作人工智能(AI)的理吧?不觉得这是和人工智能的研究对象非常相称的名字吗?”
愤怒使我变得想要痛殴君岛晃。而在千钧一发之际没有动手的原因是他的声音里,有着些微悲伤的颜色。
“只有这个理由的呢。一开始。”
“现在……是怎样呢?”
君岛晃的表情变化了。感情寄宿在了他浑浊的双眼里。那是憎恶。那是悲伤。纠缠不清的东西错综于其中。
“不是你知道的事情。”
冷淡的话语,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雄辩。
“你应该和爱理小姐说的。”
我踏入了进去。
“你所做的事情。你所感觉到的虚无。你应该全部和她说的。不这样做的话,你是不会得到救赎的——”
就像我和秋的相遇一样。就像我和海的相遇一样。君岛晃和爱理相遇的话,希望就只有在那里。
“你真笨啊。”
君岛晃冷笑道。
“明明就连瑞榎君都明白。”
“瑞她?”
我瞠目结舌地回问道。
“跟我来。”
君岛晃一操作电脑,地板正中央的那个吊门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我跟在晃的身后走下楼梯。
通道底端的铁门,晃一靠近就静悄悄地打开了。
浑身发抖。冷气悄悄从脚底窜上。
在这煞风景的房间里有着类似巨大的棺材的机械,以及连着它的又一个巨大的控制装置。然后,不知为何,这里还放有如我脑袋般大小的石头。
看来房间里的冷气的出处就是放在房间中心的巨大机械没错了。
在那铁棺材的前端,形成了一个玻璃状的圆顶。君岛晃拭去了上面的霜,能从其中看到人的脸。
那是我很熟悉的脸。是在手机中看到的爱理的脸。是张稍许憔悴的脸。
“是爱理哦。”
君岛晃短短地告示道。


自从我来到种子岛以来,有许多人坏掉了。
我有给渔夫施加暗示,在他心里植入对儿子受伤的恐惧。而对机械诊所的经营者则植入了对事故的恐惧。
然后,那个幼女,如我的暗示一般在诊所发生了事故。那事件给她那开朗大胆的心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使她的性格变得阴暗内向。我观察着这一转变。
而就是那时候,我找到了主动要成为被实验体的爱理。
被家长虐待的孩子不憎恨家长。顾自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罪孽。
爱理也是这样的小孩之一。
我把人弄坏掉并不是因为我渴望着灾祸。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在地将人类洗脑就是我的机能而已。
从这观点来看的话把爱理弄坏掉是毫无意义的事。因为她已经坏掉了。
所以我要治好她。
再次将希望给予给被虐待而封闭心灵的少女,让她适应社会。这既不是可怜她也不是想要拯救她,我没有这个打算。我只不过是打算试试自己的能力。
说到底我做的事情是洗脑。从将原人格强制覆盖这一点来说就是非人道的行为,无法改变。
让人的心灵坏掉时重要的是无力感。
人类啊,是无论处在多么悲惨的境地里,只要相信着有什么能做的事,就能让人吃惊地长久活下去。
反过来说,就算只是些微的痛苦,当悟到对自己来说已经是无计可施的时候,人类就会渐渐开始死去。
所以说只要持续给予无力感,人类就会自己坏掉。
这样在他们坏掉前的刹那,诱导他们说“还有能做的事情”的话,无论是怎样危险的,疯狂的事情人类都会简单地去做。
如果想要给予人类希望的话,只要反过来做就行了。
行舟爱理的人生满是无力感。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不但治不好,疏远患病的自己的双亲也不会改变。
我给了这样的她意义。就是和她说话传达给她我很开心。
她有着力量。有着能让谈话对手开心起来的力量。当爱理有这个自觉时,她就从绝望中踏出了一步。然后又一步。
在这么做的时候,爱理黏上了我。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就是这么处理的。
利用精神外伤,在她心上印下从属于君岛晃这个人的概念非常的简单。
无论是她的笑脸,还是她的腼腆表情,亦是她的温柔话语,都不是原本的行舟爱理的东西。不过是君岛晃覆盖上去的人格罢了。
会对这种东西移入感情的,只有超级愚者罢了。
要让她进行人工冬眠是从一开始就有的计划。
她的病在现在是无法治疗的,为了停止病的恶化,只能进行人工冬眠,不过那种事怎样都好。
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 AI 研究而制造脑神经地图。为此,有必要将活着的脑的活动停止。
虽然绑架她强行让她接受处理也可以,不过将她洗脑成自己想要接受处理也很有趣。
我最开始是这样想的。
那是在操作她的无力感改变感情的矢量方向,将对自己的信赖添加到她的内心不久的时候。
亦或者是在病床上的她取回了开朗,微微露出微笑呼唤着我的名字的时候,她这么说道。
“希望能把我从这个世界上消除掉。”
那本该是我所期望的话语才对。本该是根据这句话将她人工冬眠的才对。可当我听到这句话时,却流下了眼泪,不像样地哭了。好痛苦。
我不是给予了她希望吗?我不是去除了她的无力感吗?她不是取回了生存下去的力量了吗?
我所夸耀的洗脑之力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吗?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所谓被提线人偶夺取心的愚者,就是指我啊。
稍微说了会儿话就明白了。
行舟爱理她,爱着母亲。正因为爱,所以想拯救母亲。想让母亲从自己这一重荷中解放。
然后,就向我寻求为此的帮助。她说,因为能拜托这种事的就只有我了。我的洗脑完全成功了。行舟爱理取回了自尊心,也意识到对我的影响力。
只不过那份力量所寻求的是通过自己消失来为母亲献身而已。
我变得不明白要怎么办才好。
我想要和爱理一直在一起。但这样做的话病会恶化下去,爱理迟早会死去。
进行人工冬眠就意味着要和爱理分别,但也意味着有着能找到治疗方法的可能性。
什么是正确的?我是想怎么做?是想顺着我的欲望让爱理陪伴身侧吗?还是要期望着爱理的未来呢?
结果,我以被爱理强硬要求的形式,让她冬眠了。
爱理爱着她的母亲,而她所念之物伤害到了我。所以,我恨着爱理的母亲。
虽然她疲于照顾,放置爱理是确有其事的,但就算这么说,我也明白失去爱理的话她会坏掉。实际上,就成了这样。
在此之上,我还采取了让她悲惨地溺死的措施。


看着钢铁的棺材,我总算抵达了瑞的推理。
如果君岛晃爱着行舟爱理的话,就应该不会离开她的附近。
那么既然君岛晃在种子岛的话,就是说爱理也在种子岛。
经常去他家的我很清楚他很少离开家。那么行舟爱理无疑就在君岛晃的家里。
钢铁之棺是人工冬眠装置的一种吧。
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因为现在的人工冬眠技术尚不完全,还是只能用于尸体的冷冻保存。
是三百人委员会开发了完全的人工冬眠技术吗?还是说,精神平衡失常的君岛晃不想承认爱理的死呢?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下我明白了我那与爱理商量的提案是多么的残酷。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你不会还想平安无事地回去吧?”
晃的视线还是那般浑浊,只有声音是温柔的。
“我回不去的话,会有告发文件送到值得信赖的各个地方。”
“聪明的孩子。适合当我的助手。”
背后窜上一股寒气。并非是因为房间里的冷气。
“没用的哦。”
我知道君岛晃是洗脑的权威。但通常的催眠术需要双方的信赖关系,并不是能将持有敌意在警戒中的对手于短时间内就搞定的东西。
如果说有可能的话,那就是药物。
恐怕是,那个香草茶和飘荡在君岛晃四周的柠檬香。
把这两物都排除的话我就有胜算。
今天既没喝香草茶,也用塞子堵住了鼻子。
“你真可爱啊。”
粘稠的以及好似缠卷上来一般的视线和话语。
在那瞬间,我感到了强烈的,非常强烈的柠檬香。
为何?连这么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看向这里。”
君岛晃挥舞着食指。
我的双眼被紧紧吸在那上面无法离开。
“催眠深度是?”
“是七。”
“好的。你回家去吧。把应该发送到值得信赖的各个地方的告发文件全部解除,然后也把你有的各种证据全部抹消。”
话语从耳朵到脑的深处渐渐渗透。
“是的。”
我恍惚地感觉到自己点了头。
“不抹消掉你今天的记忆,但禁止你和其他人说。”
“是的。”
我脑中那些微醒着的部分思考着。
没做什么事。也就是说很久以前就开始催眠了。
每当我和君岛晃相见的时候,他都一点一滴地施加了暗示吧。亦或者说,就连我捡到那台携带设备,与爱理相遇都……
但是,为什么柠檬的香味会——。
就这样,濑乃宫美纱希死了。
人类并不只是单纯的肉块,如果说有让那肉体行动的心,灵魂存在的话,那这时,濑乃宫美纱希毫无疑问是死了。

第七章

活着却如同死了,有着这样的话。
这正是完全符合我的话语。
那时,我的心就像被分成了两份一样。有着对一切都冷静地,淡漠地做完的自己的同时,心的一部分在对此发出悲鸣。
与“纠葛”有些许不同。纠葛是两种情绪碰撞交汇,但我没有这样的冲突。
遵从着君岛晃指示的自己和发出悲鸣的自己是完全独立的,无论再怎么发出悲鸣都不会影响到被洗脑的人格。
那年的暑假,我基本是在君岛晃的身边接受着指导度过的。学习他的研究来辅佐他。
说来还真是讽刺。因为一开始知道君岛晃这一天才存在的时候,我就曾在心里描绘着如果能像这样成为他的助手的话那该有多好。
关于研究的内容,我只告诉你那大多是让人不舒服以及不道德的东西。
基本来说是随意玩弄人类的精神和肉体两个方面,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而变化的东西[12]
他们的研究如果以好的目的来使用的话有着能改变世界的潜力。如果将三百人委员会所持有的超技术全部解放的话,世界会真的向良好的方向改变吧。不,也可能会围绕着那技术发生巨大的战争,而那说不定会成为人类的最后。
举个例子吧。有一个交给我的研究是控制生物钟。就像之前和君岛晃聊天的时候说的一样,人会根据集中力的不同而导致感觉时间流动变快或变慢。通过刺激大脑的一个部位,就能控制对时间流速的感觉。
这个研究完成的话,对大多人类来说是会成为福音吧。虽然是从主观上,但人会变得能控制时间的流速本身。
另一方面,三百人委员会的企图是利用这个研究,制造出完全的士兵——战争机械——能以常人数百倍的速度做出反应的士兵们。另外还有,无论多少天,多少周都能不厌烦地继续看守的士兵们。
不管怎么说,要完成这样的技术就必须要有非人道的人体实验,君岛晃让我,一个一个地制定这样的人体实验的计划。另外还有的时候,让我设计使用在人体实验上的道具并制作。这时我在机器人研磨练的手腕就派上了用场。
这些技术最终会在以君岛晃为中心的三百人委员会的计划上结出果实。在五年后的二〇一五年,会消除掉世界人口的十分之九的 Project·Atom 被完成的话。
那些计划基本都是空想的,以超科学技术的完成为前提的,是实在无法想象能如预计般完成的东西,但即便是以不完全的形式被实行的话也无疑会引发巨大的灾害。比严密地管理起来的大屠杀来的更过分的是完全没有管理的大屠杀。
然后帮助这些的就是我自己。
我的一半,冷静地完成被要求的事情,另一半日渐发狂。没了发出悲鸣的力气渐渐被绝望所压倒。不多时,那半边就会消失掉,只残留下对君岛晃忠实的自己吧。
我这样想到。


不久暑假结束了,新学期开始了。
班上的大家聊着的在暑假的时候谁交往了谁分手了的话题真是烦人。
说到我的话,当然并不是能考虑恋爱感情的状况。说到底也没有来接近我的男生。无缘的话题。
我这样想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有一天,我看见放在鞋箱里的信吃了一惊。
上面用小而整齐的字写着明天放学后,我在校舍里侧的百叶箱前等你。
我脑子里浮满了问号,然后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海。
“海,好久不见了呢。”
“美纱姐!”
虽然他一瞬间浮现出了非常开心的表情,但马上就变成了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海他也是三年级学生了。暑假,一阵子没见就被晒黑了,身高也长了。这时候的小孩难对付。
“呐,要久违地来一下吗?”
我取出了装有《黄金狼 Fighter》的掌机。
“噢,我今天一定要完虐你!”
就这样我们坐在公园玩起了格斗游戏。
海的话语并不是虚张声势,我能从中明白他在暑假的时候沉迷其中玩了很久。
倒是我这边,因为最近许久没玩战况不好。但是——。
“等,刚才那是什么!”
海焦躁了起来。
“你行动太单调了哦。能读到能读到。”
我瞄着海用来牵制陆续放出的小招使出的截击击中了。
“骗子。这是裸杀吧。咕。”
“裸杀”也就是空放必杀的简称。也就是说他想说我随便地放大招,空放的大招偶然打到了吧,不过我就在这,再来一回截击。
“呜哇。”
和 ROBO-BAN 那时一样。当集中力达到极限的时候,能感觉时间在一瞬间停止了。本应该看不到的动作能勉强“看到”。
虽然说是格斗游戏玩家的超反射是很简单,不过那当然不只是单单的反射神经。占据有利的位置追逼海,将其能做的选择削减至极限以外还给他施加压力。并不是看着对方的动作才反应的,而是在我的时点上对手动了。所以才能做到在完美的时机进行反击
也就是在剑道上的后发先至。
“看起来手腕没有变差啊。”
海不情愿地承认道。
“嘴变得更硬了呢。”
这么一说,海便看向一旁。
我扑哧一笑。
仅在这一瞬,我忘掉了洗脑,人体改造以及大量屠杀的事情。
“美纱姐,你在高兴?”
“说不定是在高兴呢。不知怎么好像收到了情书。”
“哈?”
海变得不高兴了。
“怎么说呢。放到鞋箱里了。还真的会有这种事呢。”
“你要怎么办啊。”
“是呢。如果格斗游戏赢了我的话考虑一下吧。”
“可不要输了哦。”
“担心?”
“嘎。怎么可能是这样啊。是说别输给我以外的人呀。”
“好的好的。”
“约定好了啊。绝对不要输。”
“是开玩笑啦。我会拒绝的。”
“这样的话就好了……”
想要这样约定。但是,做不到。因为我已经输给了君岛晃。
那一天,我久违地和海一起回家。虽然一想牵上他的手,海就一脸不情愿,让我稍有些寂寞。
第二天,秋从一大早就很兴奋。今天好像是她翘首以盼的远足之日。
因学校活动而去鹿儿岛观光,还会坐渡轮回来。
“姐姐也去过参观学习吧,怎样呀?”
“我……”
因为我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只要想去就自己跑去鹿儿岛了,所以旷掉了无聊的学校活动。
“一定很有趣哦。”
“嗯。礼物,要什么?”
“嗯——,想要让秋你来选呢。”
“我知道了。我来找给你!那么,我出发了。”
意气洋洋地向着学校进发的秋真是惹人怜爱。
然后,我在策划着要将包含秋在内的众多的人杀死的计划。


在无聊的上课结束后,我来到校舍里侧,不知为何是充仔等在那里。
“哟。”
他奇怪地低垂着头,握着白色的信封。
“……充仔?”
我目瞪口呆。
“是你给我的信么?鞋箱的。”
“啊,啊啊。”
“然后,什么事?”
“那个——啊。”
欲言又止的大个柔道部员。
至今为止我没有把充仔当恋爱对象考虑过。充仔是这样看待自己的一事还是有些冲击的。
瑞她的话,会怎么想呢?
好像会说‘倒不如说这个年纪的男子高中生不这样看你的还比较少哦’。
说不定确实是这样。
“这个……给你。”
混乱中,充仔将信封递了过来。那是毫无装饰的白色信封,其中放着不小分量的纸束。
我取出信纸,扫了扫。
然后用两手将其撕破丢弃。
“啊——。”
充仔用手掩面。随后放下手看向我。
“对不起啊。”
在那出现的,并不是失恋男性的脸。
充仔带着往常的笑脸,总有些靠不住的他第一次让我看到他认真的表情。那是挂虑我的担心的表情。
突然间我脑海的一隅好像有什么卡住了,好像要想起了什么。
下一个瞬间,充仔就用拳头狠狠地揍了下僵住了的我。
眼睛里侧火花四散。


那一天,在我去见君岛晃前,我做了如果我回不来的话就向各个地方发出警告的措施。
警察和媒体,双亲,然后还有机器人研的全体成员,我设计了会通过时间差来寄出信件的机关。
然后君岛晃命令我“把发送到值得信赖的各个地方的告发文件全部解除。”
被这样命令的我将发给警察,媒体,双亲,瑞,佐山君,洋一的信全部解除了。
完全把充仔给忘了。
就算说借口也没用吧。我看不起充仔。暂且不论体力活,要交给他告发阴谋组织的犯罪这种要用头脑的事情,实在是太不适合了。我还真是说了过分的话。
我写在信上面的事有两个。如果我平安无事回来的话就别阅读信上的资料将它交给我。但是,如果在那前后我看上去变得很奇怪的话就用力地揍我的头。
充仔他完美地完成了我交待的事情。
从充仔那拿到资料的我,按照君岛晃的命令,在眼前处理掉了那份文件。而这让充仔狠狠地揍了我。
如果考虑之后的事情的话,阻止了本应该在二零一五年发生的三百人委员会的计划,拯救了世界,说不定能说是他的功绩呢。
“好疼!”
视野天旋地转感觉恶心。被充仔揍了的下颚火辣辣地疼痛,血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不过久违的“我自己”回来了。
在君岛晃的身边,我也学习了洗脑术。所以才能在因头部冲击而暂时恢复自我的这短时间解除自己的洗脑。
“喂,喂。没事吗?这样就可以了吗?”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谢谢你充仔。”
我对着充仔深深地低下了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明给我听吗?”
“是呢,充仔,看着这个。”
我让充仔看向我的手指。
“嗯?”
然后我缓缓挥动手指。充仔的视线随着手指左右移动。
我用简单的话语让充仔落入催眠,把他刚才的记忆消除了。充仔是个好人,不该把他卷入其中。
这是自我而始的事情。就该自我而终。
那一天,我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说不定通知给警察和媒体才是正解。但君岛晃的洗脑能力和三百人委员会的组织能力导致很难用公权力来将他逼入绝地。
虽然说不定至少应该向朋友说明事由的,但我选择了一个人与他对持。
我不认为君岛晃他是坏的。他所怀有的既不是恶意也不是扭曲的正义,而是更为空虚的什么东西。自己会变成这样也说不定的虚无。
我想能制裁这样的他的,只有我。
我通过电子作业制作了王牌,快速来到了君岛晃的家。
如今的君岛晃将桌子和电脑都带到了地下室,基本不从那里出来。一整天就是看着爱理,和爱理(Airi)对话。
那一天也是这样。
“你来得正好。”
君岛晃看着屏幕这么喃喃说道。
在那转播着不知是哪里的风景。因为噪点很多,景色摇曳,这连拍得是哪里都无法判别的风景,多半是手持摄像机的偷拍吧。
“我是来劝你投降的。”
晃一下子将椅子转了过来。
“呼嗯。”
现在的话我明白。那看似无意的视线移动,手的动作。从歪头的动作到眨眼,那一切全都在成为催眠的布局。这男人就算没有药物或机械,也能在几分钟的对话内将对方完全洗脑支配吧。
但是,我能明白即意味着那些对我不起作用。
“……头被强烈地打击了吗?”
“是这样的。”
没有说出充仔名字的必要吧。
“那样的话……”
在感到些微柠檬香味的瞬间,我按下了口袋里的开关。
发出了啪叽一声。从眼睛里感觉到了强烈的电击冲击。但是,柠檬的香味不见了。
君岛晃做出了惊讶的表情,是要进行催眠的动作,但对我无效。
“已经不起作用了哦。”
“看来是这样的呢。”
飘荡在君岛晃身边的柠檬香。我以为那是类似药物的东西。
但是,那一天,患鼻炎的瑞这么说道。
——嘛,就和我说的一样,我觉得是个好人哦。啊,不过香水可能喷太多了点。
就算鼻子堵住还能感觉到的香气是什么?
那是共感觉。
也就是说通过电磁波对大脑的刺激,也刺激到了嗅觉。
虽然无法再现那个洗脑装置,但只是做出能放出妨害波的装置的话还是挺容易的。不管怎么说,我可是君岛晃的助手。
“然后?”
“所以说请你投降。”
君岛晃眯起了眼。
“你是知道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吧?警察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假如我自己主动向警察投降的话,三百人委员会就会为了封口而来吧。”
“我没说向警察投降。”
“那,我要向谁投降好呢?”
“向,我。”
君岛晃拍腿大笑。那是真的很高兴般的笑容。然后。
“别得意忘形啊。”
他看着我说道。
“说到底,你让我投降是想干什么呢?”
“对你来说,无论是善恶,人类还是社会都无所谓吧。既然你是无理由地遵从于三百人委员会的话,那就无理由地和他们战斗也没事吧?”
“原来如此。合乎逻辑呢。”
君岛晃微笑道。那是一如既往的假面的微笑。是来试探我的。
“但是,你知道吗?那意味着将我这样的大量杀人犯,仅根据你自身的裁量来解放,把法律和正义都给无视掉哦?是谁给你的这宛如神明的权限的?”
“我——”
君岛晃所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是如神般傲慢。
“那是因为我相信,从现实来考虑这是必要的。”
“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
心中窜过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认为我所说的是真实的,这判断是最优的。但这难道不是对自己喜欢上的男人的偏袒吗?
我没法否定。
“你不是想以这个论法,把自己所犯的罪给一笔勾销吗?”
欸?
“就算说是在我的洗脑之下,你自己还是染指了大量的人体实验和虐杀。你能断言说你的判断没对此的罪恶意识吗?”
“说不定是这样呢。”
我微笑了起来。而看着这微笑的君岛晃则显得有些扫兴。
“嘛算了。就看在你这人类那么有意思的份上,被你这花言巧语所骗也可以。”
君岛晃笑了。
“稍微等一下。就看下这个的实验结果。”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回答着,嗯,只是这样的话,的自己是被毒害得相当深了吧。
君岛晃一操作鼠标,在显示屏上的转播画面就扩大了。在那上面映着的是——。
孩子们。大量的小孩倒在地上。从背景能看到的是天空,还有海洋。画面之所以摇动是因为在船上。
渡轮。孩子们。
——礼物,要什么?
秋的笑脸。
“住手。”
我尖叫道。
“不想看吗?这是也包含有你的研究资料的家伙啊。用电磁波来引起幻觉以及生物钟的操作。”
生物钟。这是最近(被洗脑的)我的研究主题——特定出掌握人类对时间感觉的大脑部位,对其进行刺激让该感觉变化。
“首先是耐久测试。人类的大脑究竟能忍受电磁波到什么程度呢?输出力度在渐渐上升。”
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从遥远的彼方传来的一样。
“一般来说,小孩子对电磁波的感受性更高,但是因为没有严密的数据呢。”
“秋……”
“啊啊,是说你妹妹呢。”
君岛晃操作了下鼠标。
“啊这样就对了。脑波的频率在大幅度地变化。这是生物钟被扰乱了哦。”
君岛晃笑着朝我转来。
“恭喜你。你的假说是正确的哦,美纱希君。”
那份笑颜很是真挚。并非是挂上微笑的假面,也不是伤害他人时的暗喜,而是打心底对研究成果高兴的研究者的脸。
这就是,君岛晃。这就是,不知善恶的虚无。
啊啊,我是想让这样的东西活下去吗?
我捡起了脚下的石头。
我有问过为何在研究室里会有像是腌咸菜用的石头一样的东西。那石头好像是磁单极子回收实验的副产物。现在还没有成功,不断地进行着重复实验。
所谓磁单极子,是被认为在理论上存在的持有单一磁极的粒子,就如理论上这个词所显示的一般,现在还没有发现其的存在。在我知道的范围内虽然其有飘荡在宇宙中的可能性,但不是这种像是用来腌咸菜的石头一样的东西。
我用这满是妄想之石,往君岛晃的头上挥下。
发出了啪唧一声,粘稠的血液四处飞散。


君岛晃曾经说过。所谓人类,有着为了不杀同类的保护机制。但是用理性和训练来跨过这保护机制的也还是人类
我亲身体验了这件事。
在进行着将重物举起挥下这动作的时候,我明白了在我里面,有什么重要的部分坏掉了。
那时君岛晃的表情。在一瞬之前还满溢着才智与自信,在他看到我举着的石头时,在那上面添上了惊异的色彩。
下个瞬间,从脸开始,他软塌塌地失去了力气。他的眼向着不同的方向转去,其的唇痉挛了起来。
我亲眼目睹了曾是人脸的东西,变成了单单是四散的零件所拼凑出来的东西的瞬间。那个表情同沾湿了我手的血的粘稠以及那份血腥味一起,会伴随我一生一世吧。在这之后的人生,无论有多么快乐的事情,多么开心的事情,多么让人安心的事情,这份记忆都不会散去。就像是滴到水里的一滴墨水一般,绝对无法将其取出。
我无数次无数次地重复着举起石头挥舞而下的这一动作。手指麻痹,石头滑落,我总算是瘫坐在了地上。
就像是在全力奔跑后一样我呼吸紊乱。心脏咚咚直跳。
我急忙朝向电脑,发送了渡轮上的实验的停止信号。
我走上楼梯,洗了把手回家。虽然衣服上也有溅上的血但不到引人注目的程度。
在回家的期间,我大脑像麻痹了一样,基本什么都无法思考。
虽然注意到了在房间里留下了指纹,但没有回去的精神了。
原本,来到这里时,我也有想过变得和君岛晃战斗的情况。在口袋中放着细长的小刀,也准备了消除证据的步骤,但结果都没用上。
人类为什么是这样的东西呢?
自首吧,我这样想到。
我总算注意到了手机有收到过电话。是母亲打来的留言电话,说让我马上去医院。
听到这句话的我,如文字一般倒在了路边。


乘上这渡轮的众多乘客和小学生,他们大多都说想吐,也有着神志昏迷的人,但万幸的是基本都平安恢复了。
在那之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没从昏迷状态中醒来,其中也有着秋与海。
我想这是天罚。
我在秋醒来之前,三日三夜都陪在她身边。因为觉得如果不这样醒着的话,她就会死掉。
秋和海醒来时的喜悦是写也写不尽的。
可是,我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秋和海,还有其他一部分乘客留下了后遗症。
在之后被称为象鼠症候群的那症状是随着发作,时间的感觉会发生大幅度的变化。一秒被延长到数十秒,在那期间,大脑会强制地进行数十倍的计算。又或者是把一小时感觉成一分钟,在那期间呼吸和脉搏都会变得极端迟缓。
不必说,这是在君岛晃身边进行的我自己的研究成果,是我的罪孽。
这是我所引发的事情。
我现在专注于寻找象鼠症候群的治疗方法。当这结束,治好了秋和海的话,就去自首吧。
同研究一起,身边事情的整理也在继续。
机器人研我想就交给洋一吧。本来是想拜托给充仔的,但他是柔道部的。很难开口要他辞掉柔道部当部长。
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继续机器人研的梦的资格。我的手如文字一般沾满了鲜血。


结果,我没能成为正义的伙伴。没有正确的资质。
我如今还在思考着是在哪里搞错的。
我放任愤怒杀死了无抵抗的人,还隐瞒着这份罪。
但最大的错误,是和君岛晃他所指摘的一样吧。我想要扮演神。想一个人来制裁君岛晃的罪。
确实只是将君岛晃通报给警察是没有意义的吧。或者我所选择的道路是比较现实的方法。
但是,那不是该一个人做的事情。我应该有着许多能商量的人。明明我应该一直,一直都被秋、海、瑞、充仔、洋一、佐山君还有博士以及爸爸妈妈帮助的。
却想要仅靠自己一人来解决。
我并不是要成为正义的伙伴,而是把自己当成了正义。假冒正义之名罢了。
那是我最大的过错。


这份手记也到了尾声。
虽然不知道在这之后,我,濑乃宫美纱希会变成什么样,但反正不会把发生的事情都如其原样地报道出来吧。
所以,我希望就算只有你也能记住。
记住有我这个人存在的事情。
听起来像是遗言的话很抱歉。有变成这样的可能性。
在那一天,为了对抗君岛晃的洗脑,我强行对大脑使用了妨害电磁波之后,身体状况就不太好。
有时一注意到,记忆就空了一大段。一问周围,好像不是我失去了意识,而是记忆丧失的一种吧。
想到秋和海的事情,倒觉得是便宜的代价了。
问题是,我在记忆丧失中做了些什么。这份手记也是重读一遍的话就觉得有混入我没有写过记忆的文章。不能相信我。
为了取得研究资料,我仅有一天有回到过君岛晃的研究室。那时,他的尸体不知何时消失了。
在那一周之后,他的尸体在海滨被发现了。
准是三百人委员会开始了隐蔽工作。
有一件想要拜托给你的事情。
在一切结束变得安全的时候,那时,如果我不在了,希望你能代替我将我的话传达给秋。
对不起,秋。姐姐没能成为正义的伙伴呢。
姐姐本想是强大的。曾想无论是怎样的坏蛋都能与之战斗。
曾认为自己是自己灵魂的指挥官。
但是呢。
姐姐啊,一直都被大家帮助。被秋,被海,被瑞,被充仔,被洋一,被佐山君,被博士,被爸爸和妈妈。
明明如此,最后却一个人去战斗。
因为我不想将大家卷入进来。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虽然秋你马上就会模仿我,但是,不能变得像姐姐这样哦。
虽然秋你和姐姐不同说不定是平凡的,但是,缺的那部分,有着海,有着许多朋友是不是?
所以,好好珍重朋友。然后变得幸福哦
没能为秋做到什么就消失了,原谅这样的姐姐哦。


最近,我做了梦。是和君岛晃在一起研究时候的梦。
虽然现实中那应该是被强制进行可怖的人体实验的研究,犹如在地狱一般的日子,但梦中的我却感觉到了幸福。
我们两人的关系回到了我知道所有真实之前,回到了我无心地憧憬身为天才科学家的君岛晃的时候。
帮助身为天才的晃的研究,和他交谈让我真的非常高兴,心脏高鸣。
醒来的那一瞬间。
坠入梦乡的时候。醒来的时候。能在耳边听到那温柔的声音。
每当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我就想,晃他还没死。他还活在我的心中。
声音,一天天的,渐渐大声了起来。
君岛晃没有死。
君岛晃没有死。
君岛晃没有死。
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晃的脸。听到晃的声音。然后还有那柠檬的香味。
在非常奇怪的记忆里有缺失有 AIRI 在忘记了 AIRI 的事情爱理和 AIRI 记忆数据化备份君岛晃的记忆和人格保存下来的话会像慢性病毒一样侵蚀他人的记忆区域的话那就是精神的癌细胞隐藏在了我的深处深处膨胀完全覆盖我是濑乃宫美纱希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九日出生三十三岁爱知县出身二〇〇一年京都大学理学部毕业塔维斯托克研究所人染色体组计划三〇四五七洗脑技术特化之沉默的兵器。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给我出去给我从我里面出去。
救救我。


那双眼,是谁的眼。


呀啊。

原译者后记

译者后记:
作者没写后记那我就说两句吧。嘛,水平有限也是赶着做完,献丑了。我事前就想着 RND 之前能把这翻出来就好了,但我也没想到会成真。说实话,我根本没想过这个会比 CCCR 更早完成,要不是实习比较闲连开坑都不会开。所以某种意义上也是 SG 的选择了吧(笑)。并且也恰好是在实习最后一天完坑。
总之这是 RN 的前传兼填坑小说,我觉得任何接触过 RN 的人最好都能读一下。所以就斗胆尝试翻译了下。如果喜欢的话即便看不懂日语也能在以后通过日亚等方式买一本收藏下呢。我个人就是很多买的日文小说根本没看(233
也希望这本书能加深大家对萝卜本的一个理解。读完的人如果有对本书写些感想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
那就说这些吧,之后关于萝卜本的故事就期待 ROBOTICS;NOTES DASH 吧。希望志仓能认真对待。
18.1.31-18.2.12


  1. 如果你的目的是最后那个的话,在这里向你致歉。这份笔记里并没有包含与他们抗争的线索。关于他们的事情请参照附录。但是不能保证安全性。其理由读了笔记的话自然就会明白了 ↩︎

  2. 指的是在动画 GUNDAM 中登场的兵器被模型化的塑胶模型 ↩︎

  3. 译注:日本很多商店都有类似的印章可以收集 ↩︎

  4. 译注:形容永远做不完 ↩︎

  5. 译注:美纱希未来从业的公司 ↩︎

  6. 译注:日式英语,举起双手表示胜利喜悦的姿势 ↩︎

  7. 说到底,对于能入手这份文件的你来说,也没有说明入门级的突破安保的方法之类的必要吧 ↩︎

  8. 劝你还是别实际上在网络上搜索。因为那些网站多是满载对国家和民族的差别意识,为了让其正当化而利用阴谋论。阴谋论和差别意识能简单地连接起来。亦可能是,像那样煽动起憎恶和差别意识才正是三百人委员会所期望的诱导也说不准。亦或者是什么意义都没有也说不定 ↩︎

  9. 地震兵器,等离子兵器,不孕疫苗 ↩︎

  10. 支配媒体,集团洗脑,记忆消除装置 ↩︎

  11. 当然,像是饥饿状态的食欲,脱水状态想喝水这种和其他人没有关系的纯粹的欲望,我也能感觉到。但是并没有为此而把自己置入这种状态的想法。你也是这样吧? ↩︎

  12. 如果想知道三百人委员会的计划的一例的话,那就去查君岛晃说的电影 Soylent Green 看看就知道了,我也应该在这个时点注意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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